朱元璋何等默契,接收到眼神,语气缓和了些:“糖坊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别惹出乱子就行。还有,盐的事,工部的人试过了,说法子可行,过几日让他们跟你细谈。”
朱允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应道:“谢皇爷爷!”
朱元璋又吃了个豆沙包,才放下筷子:“行了,朕还有奏折要批,你们祖孙俩慢慢聊。”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了朱允熥一眼,“别总缠着你奶奶,多琢磨点正事!”
“知道啦!”朱允熥笑嘻嘻地应着,等朱元璋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
马皇后笑着摇摇头:“你皇爷爷就是嘴硬心软,他若是不待见,方才那豆沙包能吃两个?”她把锦盒推到他面前,“糖的事,奶奶帮你盯着,御膳房那边我让人去说,你只管把糖坊弄好,别让人挑出毛病。”
“奶奶放心!”朱允熥用力点头,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有了马皇后这句话,这白糖的销路算是稳了——宫里的订单一到手,外头的商户还不得挤破头来买?到时候,布庄的亏空根本不算事,说不定还能赚出盖第二座便民楼的钱。
离开坤宁宫时,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阳光洒在宫墙上,把朱允熥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手里提着空了的锦盒,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小刘子跟在后面,忍不住问:“殿下,这下是不是就不愁了?”
“愁?”朱允熥回头,笑得灿烂,“往后啊,咱们该愁的是糖做不及,盐不够卖!”
他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像揣了块刚化开的糖,甜丝丝的。从织布机到便民楼,从精盐到白糖,一步一步走得磕磕绊绊,却终究是往前挪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长,还会有更多的“四不像”和“亏空”,但只要皇爷爷肯撑腰,奶奶肯护着,自己肯琢磨,总有把日子过甜的那天。
就像这白糖,从浑浊的黄糖里一点点熬出来,虽费功夫,却终究能变得透亮清甜。这大明朝的日子,或许也是如此吧。
朱允熥握紧手里的锦盒,快步往东宫走去。他得赶紧让人筹备糖坊的事,还得去找那个叫苏文茂的账房先生——有了好东西,还得有会卖的人,这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回到东宫时,暮色已漫过檐角。朱允熥没顾上歇脚,先让人去寻苏文茂——小刘子前日回话,说那账房先生此刻正在城南的破庙里落脚,靠着给往来商贩写契书、算账目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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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车,去城南。”他换下常服,依旧穿了身青布长衫,只让小刘子揣了两锭银子,“别惊动旁人,就说……我是想请位先生管账。”
马车在狭窄的巷子里颠簸,朱允熥掀着车帘,看外头渐次亮起的灯笼。卖馄饨的挑子冒着白汽,织补的妇人借着油灯穿针,还有孩童举着糖人追逐打闹,烟火气混着晚风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找的不只是个会算账的先生,更是个懂这些烟火气的人——毕竟,生意做的是买卖,熬的却是人心。
破庙就在巷子尽头,门板缺了半块,借着月光能看见里头堆着些干草。朱允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算盘声,“噼啪”清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是苏先生吗?”他站在门口轻声问。
算盘声戛然而止。
苏文茂从草堆后探身,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警惕。他先是看向朱允熥,目光在那身衣裳上顿了顿——小孩穿着件月白杭绸长衫,领口袖缘绣着暗金线的流云纹,在昏暗中也泛着温润的光泽,料子是极难得的软罗,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再瞧腰间系的玉带,成色通透,绝非寻常富家子弟能穿戴。
可更让苏文茂心头一震的是小孩身后,那几个护卫虽穿着便服,却身姿笔挺,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带了家伙的。而朱允熥身侧的小刘子,穿着件掐金绣银的小褂,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宫里当差的规矩劲儿,尤其是那微微躬身回话的姿态,分明是惯于伺候贵人的做派。
“草民苏文茂,见过……”苏文茂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小孩子衣着华贵,气度从容,身边护卫森严,再联想到前几日听商贩闲聊,说东宫那位小殿下最近常微服查访,他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