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七那双凶戾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执行任务般的冰冷和漠然。确认目标彻底断气,他如同丢弃垃圾般松开手。假使者软绵绵的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污秽冰冷的泥泞中,温热的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与联络人的血泊渐渐汇合。
“搜身!处理干净!快!” 黑七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低沉而短促。几个同样凶悍的手下如同训练有素的豺狼,迅速上前,在尸体上飞快摸索,掏走了所有能证明身份或联系的东西,包括那个曾经装着伪书的空木匣。动作干净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黑七最后扫了一眼地上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冷酷。他一挥手,几条黑影如同来时一般,无声地融入陋巷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夜风中迅速弥漫开来。
霍光大将军府,书房。
烛火通明。霍光并未就寝,他端坐于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柄细小的银刀,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枚竹简的毛刺,动作稳定得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不住那份掌控一切的沉静。
张安世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案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大将军,廷尉府追查使者的人刚传回消息。目标…已被灭口。就在雍门附近贫民窟的陋巷里。一同被杀的,还有一个负责接应转移的联络人。手法干净利落,是道上‘黑七’那伙人惯用的手段。尸体正在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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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竹简的银刀,在霍光指间微微一顿。那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随即又恢复了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冰冷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讥诮。
“狗急跳墙了。” 霍光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早已预料的小事。他将削好的竹简轻轻放在一旁,目光投向跳跃的烛火,那火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跳跃、燃烧。“杀人灭口…坐实其罪。好,很好。”
张安世看着霍光平静得可怕的神情,心中凛然,低声请示:“大将军,是否立刻收网?黑七这条线,顺着追下去,必能揪出幕后…”
霍光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烛火上,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更深邃的东西。“不必。跳梁之辈,其行愈彰,其罪愈着。让他们再跳一会儿。”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如同出鞘半寸的寒刃,“告诉杜延年,网…可以收得更紧些了。宫门、城门、上官桀府、桑弘羊府、长公主别苑…所有相关人等,一举一动,皆需掌握。还有那个黑七…让他活着,暂时活着。他,也是一份‘证物’。”
“诺!” 张安世深深一揖,眼中闪过一丝心领神会的厉芒。他无声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银刀划过竹片的细微声响,以及霍光那如同渊海般深不可测的沉静。他拿起一枚新的竹简,银刀再次落下,动作依旧稳定而专注。仿佛那场刚刚发生在陋巷深处的血腥灭口,那足以令整个长安震动的阴谋败露,都不过是这漫长棋局中,对手慌乱之下,自掘坟墓的一步臭棋。
长安城的夜,在无声的血腥和冰冷的杀机中,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