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弥留之际的混乱与血腥中!
霍光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枯手,猛地伸出,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张安世握着密函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安世,瞳孔因剧痛和某种巨大的执念而放大,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倒气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从染血的齿缝间挤出几个破碎却清晰无比的字:
“新君……鹰视……狼顾……当……自保!”
话音未落,那只紧抓着张安世手腕的枯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提偶般,软软地垂落下去!
霍光深陷的眼窝里,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大睁着的、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无神地望向祠堂那扇紧闭的、对着未央宫方向的北窗。
祠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安魂香的青烟,依旧无声地缭绕升腾。
张安世僵立在榻前,手腕上还残留着霍光最后那如同烙印般的冰冷触感,以及那几点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的污血。他手中紧握着那卷染血的密函,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霍光临终那句“鹰视狼顾,当自保”,如同九幽寒冰凝结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杜延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单膝跪地,朝着榻上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深深地垂下了头颅。他紧按在左胸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隔着衣料,那枚护心镜冰冷的触感从未如此清晰。
角落里,霍忠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老猿哀啼般的悲号,扑倒在榻前,老泪纵横。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第一声报丧的乌鸦嘶鸣,凄厉而悠长,划破了博陆侯府死寂的夜空。
张安世缓缓抬起手腕,霍光枯指留下的深红淤痕在烛下清晰如烙。几点暗红的血渍,在深紫朝服上洇开,如同数只冰冷的眼睛。
他低头凝视手中那卷素白绢帛包裹的密函。绢帛一角已被霍光咳出的污血浸透,那抹暗红正缓缓向未染血的素白处蔓延,如同一条噬人的毒蛇。
祠堂角落的青铜灯树,一根手臂粗的牛油烛燃至尽头,烛芯猛地爆开一朵巨大的灯花,发出“噼啪”一声刺耳锐响,旋即,那一片区域的烛光骤然黯淡下去,只余一缕青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