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岁寒情暖

李冶与他们都是旧识,拉着我连忙还礼,寒暄未毕,又一个清朗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之意,自门外传来,压过了厅内的喧闹:

“韩揆来迟,劳诸位久候,恕罪恕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庭院薄雪之上,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飘然而至。

来人眉目如画,气质清绝,仿佛不沾人间烟火,腰间悬着一管通体莹润的白玉洞箫,在冬日微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正是李冶的师兄,韩揆。

“师兄!”李冶惊喜出声,快步迎上前去,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孺慕之情,“自南阳一别,匆匆竟已一载有余!你何时到的江南?”那份亲昵与依赖溢于言表。一年前的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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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与李冶正在逃亡途中,路过南阳,在韩揆的宅邸中住过一宿,承蒙他照拂。韩揆不仅是李冶的同门师兄,更是把我们当亲人对待。

韩揆含笑颔首,目光温和地掠过李冶,又在我脸上稍作停留,算是打过招呼。他举止飘逸,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卷用青布包裹的诗稿,声音依旧清朗:“我此次游历江南,听闻师妹归乡,特来探望。这卷诗稿,乃是途中见闻有感,多是些针砭时弊、忧心新政的拙作,正欲求教于你家李大夫。”

李冶接过诗稿,脸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霞,带着几分娇嗔地还嘴道:“原来师兄是来寻我家夫君论政的?我还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呢!”这小儿女的情态,别有一番动人风致。

“哈哈哈!”朱放的大嗓门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人都齐了!还站着作甚?春桃!月娥!快快快,上酒!上好酒!今日天寒地冻,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岂能无酒?

非得吟诗联句,不醉不归!否则,都对不起院中这开得正好的白梅,更对不起李大家的归来!”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当先往后园暖阁方向走去,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众人被他的豪情感染,皆笑应着移步。春桃与月娥,早已手脚麻利地在后园暖阁中备好了丰盛的酒席。

暖阁四面轩窗大开,特意撤去了厚重的棉帘,只留一层轻纱。窗外,一树树白梅在薄雪映衬下开得正盛,琼枝玉蕊,暗香浮动。清冷的空气裹挟着梅香涌入阁内,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杜若正跪坐在一旁的红泥小火炉边,专注地烹煮着茶汤。她动作优雅流畅,纤纤素手执壶,沸水注入茶盏,蒸腾起氤氲的白雾,馥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与清冽的梅香交织缠绕,沁人心脾。她低眉顺目,偶尔抬眼,目光会在我或李冶身上轻轻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温柔。

众人依序落座,酒过一巡,暖意驱散了寒意,气氛也越发融洽。刘长卿放下酒杯,目光扫过窗外雪梅,又环视在座诸人。

提议道:“今日天公作美,雪映寒梅,更有诸位江南俊彦齐聚一堂,实乃雅事。不若以眼前这‘梅’为题,联句一首,如何?长卿抛砖引玉,先行一句。”

他略作沉吟,朗声吟道:“孤根暖独回,雪径偶先开。”坐在刘长卿下首的阎伯钧,闻言浓眉一扬,眼中精光闪烁,显然被勾起了诗兴。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道:“寒香飘别院,冷艳照残杯!”一股塞外男儿特有的豪迈与苍凉感扑面而来。朱放听得大声叫好:“好个‘冷艳照残杯’!阎兄,有气魄!”

轮到韩揆。这位清雅的道人并未急于开口,而是轻抚腰间那管温润的玉箫,指尖流淌过冰冷的玉质,仿佛在汲取灵感。

片刻,他才缓声吟道,声音如同他的箫声,清越而带着一丝方外的空灵:“月落疏影里,风送暗香来。”众人不禁屏息,仿佛真的嗅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