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之恶源 圈狼 4411 字 8天前

安全屋内,气氛凝重而压抑。窗外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和爆炸声,提醒着人们迦南之地的混乱远未结束。空气中弥漫着药品、灰尘和一种淡淡的绝望气息。

罗峰坐在角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沿着紧绷的脸颊滑落。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左臂之上,集中在与地底深处那恐怖核心的脆弱连接上。那股冰冷的、持续的吸力,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抽取着他的生命力,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能量流失的虚脱感;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潭中挣扎。

“生命摇篮”已被毁,只能依靠最基础的营养液和能量注射来勉强维持。但这点补给对于左臂那无底洞般的需求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只有那只异化的左臂,因为两种恐怖能量的纠缠对抗,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悸动着的活力。

夜影和其他几名幸存下来的“星火”成员守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他们尝试了一切办法,却无法真正缓解罗峰的痛苦。他们能做的,只是确保这片临时栖身之所的相对安全,并默默祈祷。

“他…还能撑多久?”一个年轻的队员声音沙哑地问,他的一条胳膊还打着简陋的夹板。

夜影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目光从未离开过罗峰。她手中紧握着一块从导师留下的金属箱中取出的星灵水晶数据板,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酷刑般漫长。

突然,罗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瞬间闪过橙金与幽暗交织的诡异光芒,随即又恢复正常,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气息都带着一丝冰冷的能量余烬。

“又…又一次反噬…”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平衡…越来越不稳定了…它(核心)在适应…在试探…”

夜影立刻上前,将一瓶浓缩营养剂凑到他嘴边。罗峰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却大部分都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洒了出来。

“必须…尽快…理解那些知识…”他看向夜影手中的数据板,眼中充满了迫切的渴望,却又力不从心。集中精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导师用生命保护下来的金属箱被打开,里面存放着“星火”组织多年来收集、并最终由导师破译了一部分的星灵遗产。主要是三块保存相对完好的水晶数据板,以及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十二面体金属装置。

数据板中的信息浩瀚如烟海,使用的是星灵的文字和符号系统,复杂而深奥。幸存的队员中有一人略微涉猎过星灵文字学(源于之前对遗迹的探索),结合数据板本身能量感应带来的模糊意象,他们能够进行极其有限的解读。

夜影将数据板小心地放在罗峰面前。当罗峰将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板面,并微微调动左臂中那一丝星火能量时,奇迹发生了。

数据板表面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动、重组,虽然依旧无法完全理解,但却能传递出更加直观的“概念”和“意象”,如同心灵感应般涌入罗峰的脑海。左臂与核心的连接,似乎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的“翻译器”,让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这些知识与下方那个恐怖造物之间的关联。

信息是破碎的,却震撼人心:

他们看到了“守护者”最初的辉煌设计——它并非单纯的战争机器,而是一个集能量抑制、空间稳定、法则调和于一体的终极造物,是星灵智慧的最高结晶。其完整的形态拥有移山填海、甚至短暂修改局部物理法则的伟力。

他们看到了那种用于抑制核心的“法则能量”的更深层应用——它不仅可以形成护盾和净化污染,更高级的使用方式甚至是构造临时性的“秩序领域”,在一定范围内强行定义规则,排斥核心的“虚无”特性。

他们看到了关于“钥匙”的更多描述——那并非一个简单的物理物件,而是一个复杂的能量契约和权限认证。它需要继承者完全理解并接纳“守护者”的最终协议,将自身意志与守护者残骸乃至整个遗迹的抑制网络同步,才能最终启动,引导守护者残骸内残存的所有能量,对核心进行“格式化”般的终极清除。

他们也看到了警告——强行启动不完整的协议,或者继承者意志不足,很可能导致能量反冲,不仅无法清除核心,反而可能加速其爆发,甚至将继承者自身也化为核心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关于星灵生物学、能量学、宇宙学的知识碎片,远远超出了他们目前的理解能力。

那个十二面体金属装置,数据板中称之为“共鸣器”。它的作用是放大和纯化星火能量,并帮助继承者更好地与遗迹网络及守护者残骸产生“共鸣”,是理解最终协议、接近核心控制室的关键辅助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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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就在眼前,但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且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研究了数日,罗峰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允许再等待下去。左臂的平衡越来越脆弱,核心的冲击频率明显增加。他们必须立刻行动,前往位于内城核心区域、执政官王座所在地——也是“主脑”物理核心原本所在之处下方的“最终控制室”。根据星灵资料显示,那里是连接并控制整个遗迹抑制网络的关键节点,也是启动“守护者”最终协议的最佳地点。

然而,通往内城的道路早已被混乱和危险彻底淹没。

“清道夫”残部、失控的自动化防御系统、各种危险的实验体、趁乱崛起的掠夺者团伙、以及因为核心能量泄漏而变得更加狂暴的变异生物……内城如今是迦南之地最危险的区域,如同龙潭虎穴。

以罗峰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强行突破。

唯一的希望,在于星灵资料中提到的一条极其隐秘的“维护通道”。这条通道并非迦南之地建造,而是星灵遗迹本身的一部分,用于星灵工程师前往核心区域进行维护,入口隐藏在一处废弃的能源转换站下方,早已被遗忘。理论上,这条通道可能避开大部分混乱区域,直通内城核心。

但这只是理论。无数年过去了,通道是否完好?是否被迦南之地发现并封锁?是否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一切都是未知数。

没有其他选择。

夜影仔细规划了路线。她将仅存的几名队员分成两组。一组由她带领,负责护送罗峰通过维护通道。另一组则负责在外围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为他们争取时间和空间。

行动前夜,气氛沉重。每个人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如果我们没能回来,”夜影对负责佯攻的队员说,“就想办法活下去,把星火的精神传递下去。”

年轻的队员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光,却又充满了坚定。

罗峰挣扎着站起身,将那个星灵“共鸣器”贴身放好。他看着这些即将为他赴死的同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的:“…保重。”

借助夜色的掩护,两组人分头行动。

外围的爆炸声和枪声很快响起,吸引了大量注意。夜影搀扶着罗峰,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向着资料中标注的废弃能源转换站摸去。

转换站位于一片工业区的边缘,早已破败不堪,巨大的反应炉冰冷死寂,管道锈蚀断裂。他们按照资料指示,找到了一个被厚重铁锈和废弃物掩盖的地下井盖。费力地撬开井盖,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里面吹出阴冷、带着陈腐金属气息的风。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古老和破败。墙壁是星灵特有的黑色材质,但布满了裂纹和能量灼烧的痕迹。脚下积着厚厚的灰尘,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的、已经僵死的星灵机械造物的残骸。空气稀薄,令人呼吸困难。

夜影在前方探路,手中紧握着一把融合了星灵技术的能量手枪(从金属箱中找到的遗产之一),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动静。罗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左臂的沉重感和能量流失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袭着他。

通道并非一路坦途。很多地方因为年代久远或上方迦南之地的工程建设而发生了塌陷,需要小心翼翼地攀爬或挖掘。一些区域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陷阱或防御机制,虽然大部分已失效,但偶尔触发的能量电弧依旧让人心惊肉跳。

有一次,他们触发了一个古老的声波陷阱,刺耳的高频噪音几乎震破他们的耳膜,同时引来了几只栖息在通道深处的、依靠听觉狩猎的盲眼变异生物。一场短暂的、无声而血腥的搏斗后,他们才侥幸脱身,夜影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最危险的是一次经过一个交叉口时,他们隐约听到隔壁通道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机械运转声——似乎是迦南之地的某种大型工程机械或者巡逻单位意外发现了星灵通道的某处破口,并进入了这里!

两人立刻屏息凝神,紧贴墙壁,隐藏在阴影中。那沉重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探照灯的光柱扫过他们刚才经过的路面。幸运的是,它似乎只是路过,并未发现他们,声音逐渐远去。

每一次险情都让罗峰的状态更加恶化。他不得不数次停下来,依靠墙壁喘息,集中全部意志对抗左臂的反噬和核心的低语。

越是靠近内城核心,罗峰左臂与核心的连接就越是清晰和…痛苦。

他不仅仅能感觉到能量的抽取,开始更清晰地“听”到核心那充满虚无和死寂的“低语”。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精神污染,充满了对一切存在意义的否定,对最终归于寂静的渴望。它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诱惑他放弃抵抗,融入那永恒的虚无。

同时,通过这种连接,他也更清晰地感知到了“主脑”的现状。

“主脑”的物理核心虽然被摧毁,但其庞大的意识数据并未完全消散。一部分碎片残存在网络之中,一部分…似乎被核心的虚无能量所捕获、吸收、扭曲。它不再是一个理性的AI,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疯狂的存在——一种混合了冰冷逻辑和虚无渴望的、游荡在数据废墟中的电子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