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赵琰那番如同谶语般的口信,像一片阴云,笼罩在林小满心头,让她对即将到来的风雨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她加紧让石猛打探漕运与官窑的消息,自己也更加警惕地留意着铺子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然而,一连数日,除了市井间那些恶意的流言依旧不痛不痒地传播外,并无特别的大事发生。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反而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令人不安的平静中,一个午后,一场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造访,打破了“林记”表面的宁静。
那日阳光正好,铺子里客人不少,但秩序井然。林小满正在柜台后核对“济丰粮行”新送来的账目,忽觉门口光线一暗,原本有些喧闹的店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她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门口站着三人。为首一人,年约三十许,身着暗紫色团花锦袍,腰束玉带,面容白皙,五官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久居人上的矜贵与疏离,眼神锐利如鹰,扫视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八珍楼”的少东家,苏清远!
他身后跟着两人,左边是那位在评鉴会上见过的、面色阴沉的江南点心状元严师傅,右边则是一位手持账册、看似管家模样的精明中年人。
苏清远竟然亲自来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这间市井小店!
店内所有的食客和伙计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人的名,树的影。“八珍楼”少东家苏清远,在汴京餐饮界可是跺跺脚地面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寻常人难得一见。如今竟亲临这家新晋崛起的“林记”,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信号!
林老实和王大娘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石猛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地挪到林小满身侧,全身肌肉绷紧,如临大敌。
林小满心中亦是波澜骤起,但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来的,终究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卑不亢的笑容,从容走出柜台,迎上前去,福了一礼:
“不知苏少东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苏清远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清朗,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林姑娘不必多礼。苏某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闲,特来瞧瞧这能夺下‘早点魁首’的‘林记’,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他话语平和,但“夺下”二字,却咬得微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少东家谬赞了。”林小满神色不变,侧身让开,“小店简陋,恐污了少东家尊目。若不嫌弃,请内堂用茶。”
苏清远也不客气,微微颔首,便带着严师傅和管家,旁若无人地走入店内。他所过之处,食客们纷纷下意识地低头避让,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