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沉默片刻，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她看向苏清远：“你为何要帮我？告诉我这些？你可知一旦卷入，苏家可能万劫不复？”

苏清远惨然一笑，眼中是彻骨的恨意与绝望：“苏家？早已万劫不复了！我父亲……他至死都以为是靖王和你们‘林记’逼死了他！可他到死都不知道，真正将他当成弃子，一步步引他向死路，最后连一点生机都不给的，正是他忠心效忠的孙继儒和孙贵妃！我苏家满门凋零，皆拜孙党所赐！此仇不报，我苏清远枉为人子！”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压抑已久的愤怒与痛苦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林小满看着他，第一次在这个骄傲跋扈的贵公子眼中，看到了如此深刻的恨意与悲凉。家破人亡的惨痛，彻底改变了他。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借我之手，向孙党复仇？”林小满冷静地问。

“是，也不全是。”苏清远渐渐平静下来，目光落在林小满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审视，“林小满，我承认，过去我轻视你，羞辱你，视你为蝼蚁。但……苏家倒台后，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的坚韧，你在宫廷在汴京一次次绝境逢生……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强。至少，你在为自己、为你在乎的东西而活，而我……只是个活在家族阴影下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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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罕见的真诚：“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枚珠子，或许是唯一能扳倒孙党的机会。我熟悉孙党的某些手段和人员，或许能帮上忙。但……最终能接触到靖王，能将这证据发挥最大作用的，只有你。”

这是一份基于利益和仇恨的、脆弱而危险的同盟提议。林小满心中警醒，但眼下形势，苏清远的信息和帮助确实至关重要。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这珠子如何能找到账本？”

苏清远凑近油灯，仔细查看珠子：“‘鬼算盘’钱不通极其狡猾，账本定然藏在极其隐秘之处。这珠子既是信物，必有玄机。你看这嵌宝的底座，似乎……可以转动？”

林小满依言尝试，发现那嵌着细小宝石的底座果然可以极轻微地旋转。她小心翼翼地转动，只听“咔”一声极轻微的响动，珠子一侧竟弹开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夹层内，藏着一卷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细如发丝的薄绢，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一串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和数字，像是一种密码！

“这是……密账的索引或藏匿地点的密码！”苏清远眼中精光一闪，“钱不通果然老奸巨猾！账本定然与这密码对应，藏在某处！我们必须尽快破译它！”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喧嚣声，似乎有大量人马正在朝这个方向搜查而来！百花楼的反应如此之快！

“不好！他们找来了！”苏清远脸色一变，“你快走！从后面翻墙出去，沿着河岸往南，我知道一条小路可通靖王府后街！我留下引开他们！”

“不行！太危险了！”林小满脱口而出。苏清远如今势单力薄，若被抓住，必死无疑。

“放心，我对这一带比他们熟！”苏清远推了她一把，眼神决绝，“快走！记住，密码和珠子，务必亲手交给靖王！只有他才能动用力量破解并采取行动！还有……小心胡德海，他身边有个叫‘小禄子’的太监，是孙贵妃安插的眼线，专司传递百花楼的消息！”

说完，他不等林小满回应，猛地吹熄油灯，将她推向后院墙根，自己则转身冲向废屋前门，制造出明显的响动，吸引追兵的注意。

林小满不敢再犹豫，咬紧牙关，凭借身手敏捷，迅速翻过矮墙，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沿着苏清远指示的方向拼命游去。身后，传来打砸声、呵斥声和逐渐远去的追逐脚步声……

她湿淋淋地爬上岸，躲在暗处，回头望去，只见废染坊方向火光隐隐，人影晃动，心中为苏清远揪紧。她不敢停留，攥紧那枚用油纸重新包好的血珠和密码绢纸，借着夜色掩护，朝着靖王府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