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沉睡的赵琰和幽深的地宫,林小满带着两名沉默寡言的“守墓人”护卫——代号“巽风”与“坎水”,踏上了前往血沙城的亡命之旅。三人扮作逃难投亲的哑女与两位忠仆,沿着荒僻小径,昼伏夜出,跋涉数日,终于抵达了那片传说中的法外之地。
血沙城,名副其实。它匍匐在两座巨大沙丘之间的谷地,城墙由暗红色的砂岩垒砌,被风沙侵蚀得斑驳陆离,远远望去,如同巨兽凝固的血液。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牲畜膻气、香料刺鼻、汗臭、血腥以及沙漠热风特有焦灼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城门口没有守卫,只有几个眼神凶悍、抱着弯刀的打手模样人物,懒散地打量着进出的人流。这里汇聚了逃亡的悍匪、走私的商贾、亡命的佣兵、各族的探子,以及被利益驱使的亡命之徒,是大靖、北漠、西域三方势力交织碰撞、却又无人能真正掌控的罪恶温床。
林小满低垂着头,用粗布头巾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刻意显得怯懦无助的眼睛,紧紧跟着扮作老仆的巽风。坎水则落后几步,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们顺利地混入了熙攘攘却又暗藏凶险的人流,进入了城内。
城内的景象更加混乱不堪。街道狭窄肮脏,两旁是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和帐篷,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争吵声、驼马嘶鸣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兵器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烤馕、炖肉、劣质酒水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气味。随处可见袒胸露怀的壮汉、蒙着面纱眼神闪烁的女子、以及蹲在墙角、目光如鹰隼般打量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神秘人。
根据墓老提供的线索,他们需要找到城内一家名为“遗忘之泉”的酒馆,那是与暗桩“沙狐”接头的第一站。几经打听,在一条散发着尿臊味的小巷深处,他们找到了那家酒馆——一扇低矮破旧的木门,门口挂着一个被风沙磨得看不清字迹的木牌。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酒气、汗臭和某种廉价香料的混合气味冲入鼻腔。昏暗的油灯下,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酒客,喧闹不堪。林小满三人的出现,引起了一些目光的注视,但很快又移开,在这座城市,陌生面孔太过寻常。
巽风示意林小满和坎水在角落一张空着的、满是油污的木桌旁坐下,自己则走到吧台,对着那个独眼、身材魁梧的酒保,用指尖蘸了酒水,在台面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沙狐脚印图案。这是墓老交代的暗号。
独眼酒保瞥了一眼图案,面无表情,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找老瘸子买驼奶,巷子最里头。” 说完,便不再理会。
得到指示,三人离开酒馆,按照提示钻进了一条更加阴暗、堆满垃圾的窄巷深处。果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蜷缩在墙角打盹的瘸腿老乞丐,身边放着个破木桶,散发着馊味。
巽风上前,蹲下身,低声道:“买驼奶。”
老乞丐眼皮都没抬,嘟囔道:“三块银毫,一勺。”
“要最醇的。”巽风将三块银毫塞进老乞丐手中,这是接头的后半句暗语。
老乞丐终于睁开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三人一眼,尤其是在林小满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又闭上,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快速说道:“今夜子时,‘鬼市’入口,第三根风蚀柱下,等一个提绿色灯笼的人。暗号:‘风起了’,答:‘沙眯眼’。只认灯笼,不认人。” 说完,便如同真的睡着了一般,再无反应。
接头成功!但时间地点都充满了不确定性。鬼市是血沙城夜晚最混乱、也是最危险的地方。绿色灯笼?这接头方式透着诡异。
回到临时落脚的、一家鱼龙混杂的大车店,林小满心中忐忑不安。血沙城的混乱和危险远超她的想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摸了摸怀中冰冷的琉璃珠和墓老给的信物——半块刻着古怪星纹的黑色木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为了赵琰,她没有退路。
子时将近,血沙城并未沉睡,反而更加喧嚣。三人再次潜入夜色,朝着城西的乱葬岗方向走去,那里是“鬼市”的所在地。所谓鬼市,并非真正的市场,而是在一片巨大的、布满坟茔和风蚀岩的荒滩上,进行的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没有灯火,只有零星的火把和月光,人影幢幢,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