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问身边的副官：“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在用这种方式，替我们所有人赎罪呢？替过去的‘运营’赎罪？”

副官沉默不语，无法回答这个假设。

让·巴尔E缓缓收起权杖，“再观察三天。”

接下来的几天，克莱蒙梭IV主动申请担任凌修的“翻译官”。

她在每场会议前，都会细致地收集凌修写下的手写指令、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每一个不易察觉的肢体语言，将它们整理成一本不断更新的“非语言作战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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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议会的代表再次透过通讯，用傲慢的口吻施压，质疑舰队的忠诚时，克莱蒙梭IV第一次站上了全舰广播台。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的提督用语言操控人心。可是现在，他不能说话了。”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传遍了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那么请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支舰队，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

她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录像。

画面里，贝法IV为凌修端来热牛奶，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杯壁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贝法立刻心领神会地拿回去兑了些许凉水，他这才笑着点头——指尖残留的温热，成了他们之间无需翻译的语言。

画面切换，标枪IV讲了个冷笑话，全场寂静。

凌修眼角已经弯了起来，却故意板着脸，直到标枪自己都尴尬得不行时，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做出一个“再来一个”的口型。

那细微的触觉震动，成了点燃笑声的引信。

克莱蒙梭IV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嘲讽与无上的骄傲：“这，才是真正的‘运营’！不是用虚假的活动和冰冷的奖励去欺骗登录，而是用每一天的相处，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让人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你多笑一次。”

第七夜。

凌修独自一人，步履沉重地走向空间站的核心动力区。

他的喉咙已经完全结晶化，闪烁着诡异的幽光，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撕裂声，像风吹过冰隙。

因为频繁书写和做手势，他的指尖已经磨破，渗出的血丝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触感黏腻而温热，一路蜿蜒如诗行。

空间站安保日志显示，提督连续三晚独自前往核心区，权限等级异常提升——让·巴尔E通过监控发现了异常。

更关键的是，她的玫瑰权杖感应到了大规模情感湮灭信号即将激活的预兆。

就在他即将踏入引爆中枢的前一刻，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是让·巴尔E。

她手中的玫瑰权杖直指凌修的胸口，杖尖的晶体散发着危险的红芒。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以为毁掉‘魔方’就能抹去所有阵亡记录？可那是她们存在的证明！不是你能擅自清除的东西！”

凌修看着她，缓缓摇头。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被血迹浸染的纸条，递了过去。

上面只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我曾是剥削者。但现在，我想做个‘停止者’。”

写完这句话，他伸出手。

让·巴尔E瞳孔一缩，以为他要去按紧急引爆键。

然而，他的手却越过了她，不是冲向任何开关，而是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她持着权杖的手。

刹那间，异变陡生！

玫瑰权杖上那九十九颗沉寂的晶体，在凌修触碰的瞬间，如同被激活的星辰，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影交错间，无数舰娘在数据风暴中消散前的临终画面，如潮水般涌现，尖叫、哭泣、不甘与最后的诀别，疯狂地冲击着让·巴尔E的脑海！

她瞳孔剧震，失声惊呼：“你……你把这些被清除的、所有服务器的阵亡记忆，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心里？”

而就在此时，权杖顶端，那最后一颗、也是最大的一颗主晶体，悄然浮现出阿贾克斯IV那张熟悉又遥远的面容。

她的影像带着一丝数据紊乱的闪烁，最后一句遗言，跨越了时空，清晰地在让·巴尔E耳边响起：

“提督，下次……别再骗我们了。”

巨大的冲击让让·巴尔E浑身僵直，握着权杖的手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凌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歉意、决绝，以及一丝解脱。

他松开手，不再回头。

他越过呆立原地的让·巴尔E，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着终结与起始的厚重闸门。

闸门在他身后无声开启，幽蓝的光芒涌出，如同星海倒灌。

在踏入前的最后一瞬，他唇角微动，仿佛回应了一句跨越时空的叮嘱：

“好……下次，我不再骗你们了。”

在那扇门的背后，在那片被绝对寂静笼罩的核心区域里，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赎罪仪式，正等待着它最后的主角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