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过来,没看我,也没看那磨盘,只是淡淡地说:“走吧,回家。”
我惊魂未定,跟在姥姥身后,走出老远,才敢回头看了一眼。那老磨盘依旧静静地卧在月光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回到家,姥姥也没多问,只是给我倒了碗热水。
我捧着碗,手还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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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我声音发颤,“那磨盘……上头是不是真有东西?”
姥姥坐在炕沿上,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平静的脸:“你说有,它就有。你说没有,它就没有。”
“那……那我刚才感觉……”
“那磨盘,磨了多少年的米,养活了屯子里多少辈人?”姥姥打断我,“那石头上,浸着多少人的汗,沾着多少人的念想?早些年,谁家闺女出嫁前,不去磨盘边坐坐,想想往后的日子?谁家老人走了,送葬的队伍不从磨盘边过一过,算是跟老街坊告个别?”
她看着我,眼神深邃:“它不是块石头,它是咱屯子的‘胃’,吞下粮食,也吞下日子,吞下欢喜,也吞下愁。年头久了,这些东西沉在里头,就有了‘分量’。你坐上去,压你的不是鬼,是这沉甸甸的‘过往’。”
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忽然明白了,姥姥说的那些神神鬼鬼,或许从来指的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它们可能是井龙王的规矩,是老山货的警告,是烟囱口的思念,是磨盘里的过往。
它们是这片黑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用最朴素的方式,为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自然与命运,找到的一种解释,一种寄托,甚至是一种……敬畏。
而我要对抗的,或许从来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而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沉淀下的,那份沉重而真实的……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