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咱们就沉下心来,细细分说这第四十九个故事——“”。这个故事,不涉精怪斗法,也无鬼魂索命,它关乎一个窥探天机者最终的宿命,以及在那宿命尽头,对天道与人情最深刻的领悟。
在咱们屯子往西三十里,有个叫靠山屯的地方,早年出过一位极有名的阴阳先生,姓柳,人称柳三爷。柳三爷家传的手艺,看风水、断吉凶、择日选地,无一不精,据说还能“走阴串阳”,与那冥府鬼差都有些交情。方圆百里,但凡有红白喜事、建房动土,无不以请到柳三爷为荣。
柳三爷为人却并不倨傲,反而有些孤僻清冷。他脸色总是带着一种不见日光的苍白,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他定下的规矩极严:一日只看三卦,不多不少;不为大奸大恶之徒卜算;卦金随缘,绝不强求。
他一生卜卦无数,无一不准。曾点醒过即将遭难的商贾,曾为横死之人寻得安宁墓地,也曾化解过几桩看似无解的阴祟之事。名声越大,敬畏他的人也就越多。
然而,柳三爷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行,窥探天机,干涉阴阳,是极损阴德、大折阳寿的营生。他祖上几代干这个的,没一个能得善终,不是晚年疯癫,就是横死暴卒。他父亲临终前,曾死死抓着他的手告诫:“儿啊,这碗饭,吃到五十岁就扔了吧!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或许还能得个囫囵尸首。再算下去……天不容啊!”
柳三爷当时年轻气盛,又仗着技艺高超,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如今,他已年近花甲,两鬓斑白,愈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来自天地间的压力,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夜里常做噩梦,醒来浑身冷汗。他知道,大限将至,父亲的预言恐怕要应验了。
这年腊月,天寒地冻。柳三爷已经很少接卦了,整日待在自家那间阴暗的老屋里,对着祖传的罗盘和卦签发呆。他感觉自己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腊月二十三,小年。傍晚时分,风雪交加。柳三爷正准备关门歇息,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哭喊:“柳三爷!救命啊柳三爷!开门啊!”
柳三爷本不欲理会,但那哭声实在悲切,锥心刺骨。他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跪着一对母子。母亲三十来岁,衣衫单薄,冻得脸色青紫,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那男孩双目紧闭,面色金纸,气息微弱,眼看就不行了。女人是几十里外柳树沟的人,孩子得了急症,请了郎中都摇头,说是邪风入体,药石罔效,有人指点她来求柳三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背着孩子,顶风冒雪走了一天一夜才赶到。
“三爷!求您给看看吧!俺就这一个娃啊!他爹死得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 女人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了血。
柳三爷看着那气息奄奄的孩子,又看看那绝望的母亲,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波动。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心中天人交战。
他知道,这孩子的病,非同寻常,恐怕是冲撞了极其厉害的“东西”,寻常医药无用,非得用他们阴阳行里逆天改命的秘法不可。而施展这等秘法,所要承受的天道反噬,恐怕会直接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