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出,水榭内静了片刻。这解读角度新颖,且直指诗人心境,与当下多数停留在辞藻品评的论调截然不同。那锦袍男子眉头微挑,倨傲之色稍减。
另一人紧接着发问,问题愈发刁钻,涉及李白早年游历的细节和某些诗作的系年考据。李沛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凭借扎实的历史功底和这些天的恶补,谨慎应对,偶尔穿插几句“未来视角”的宏观评论,虽偶有含糊之处,但整体上竟也应对得体,未露明显破绽。
几轮交锋下来,那股无形的排斥感似乎减弱了些。有人递给他一杯酒,有人示意他坐下。李沛然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第一步,算是勉强站稳了。
雅集气氛逐渐热烈,酒过三巡,话题也更加放开。李沛然趁势将话题引向李白当前行踪,这是他今日冒险前来的核心目的。
“听闻太白先生性好山水,足迹遍布天下,不知近来可有新的游历计划?我等心向往之,恨不能追随其履迹,一睹诗仙挥毫之风采。”李沛然故作随意地问道。
先前那锦袍男子,此刻已与李沛然对饮了两杯,闻言笑道:“李兄亦是同道中人。不瞒你说,我等近日亦在打探。据江陵来的客商提及,月前似乎在巴楚之地,见过一位风姿特秀、仗剑漫游的谪仙人,形貌与太白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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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楚之地?”李沛然心中一动,这与他和许湘云之前听到的“南下”传闻有所吻合。
“然也。”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士子接口,他自称姓陈,言辞较为稳重,“但消息模糊,难辨真假。太白行踪,向来飘忽如云中鹤,今日在此,明日在彼,未得确切音信前,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李沛然心中稍感失望之际,坐在角落的一位一直沉默寡言、只顾自斟自饮的灰衣中年文人,忽然抬起了头。他面色微醺,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疏懒。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议论声为之一静:
“尔等在此空谈,捕风捉影,何异于刻舟求剑?”
他目光转向李沛然,带着一丝审视,又似有几分提醒之意:“寻李白,何必远求巴楚?其人慕名而来,为名而去。江夏有何名?无非大江,无非……黄鹤楼。”
黄鹤楼!李沛然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他们最初的猜测,也是张翁茶楼里流传最广的说法,但一直缺乏有力佐证。
灰衣文人呷了一口酒,继续道:“我有一旧友,在鄂州都督府中担任书记。前日有书信往来,提及一事:都督府月内或将有贵客临门,已着手准备接待事宜,所列宴饮之地首选,便是这江夏黄鹤楼。至于贵客为谁……书信语焉不详,然观其措辞之郑重,所备之物之雅致(特选了吴郡新到的鲈鱼,蜀中佳酿),非当世第一流之才子名士,不足以当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鄂州都督府出面接待,规格如此之高,又是在黄鹤楼设宴,放眼当世,符合条件且行踪成谜的“才子名士”,李白无疑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