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点，顾家那张饭桌周围的气氛，比以前更加诡异和紧绷。

顾萍把最后一盆糊糊粥端上桌，看着围坐过来的几张嘴，尤其是多出来的那张——于磊，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李丽和于磊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大喇喇地坐下。李丽甚至还指挥宋桂芬：“桂芬嫂子，把那个咸菜碟子往于老师这边挪挪，他爱吃。”

顾萍看着女儿这副胳膊肘往外拐、还把于磊当大爷伺候的样子，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把粥勺子往盆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哼，本以为把闺女嫁出去，能省心省口粮。这可倒好，闺女没出去，倒招回来个上门女婿！家里平白又多了一张嘴！吃饭还不交钱！真当咱家是开善堂的啊？”

这话指向性再明显不过，就是冲着于磊去的。

于磊脸皮再厚，也被这话臊得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吱声，只顾着扒拉碗里的粥。

李丽却不干了！她现在把于磊当成自己“胜利”的象征和未来幸福的保障，哪能容得下自己娘这么挤兑？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柳眉倒竖：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于老师现在是我男人！吃家里几顿饭怎么了？他以后挣了钱不还是交给家里？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逼他，我们能先办那个仪式吗？现在倒嫌弃上了！”

“我逼他？”顾萍气得浑身发抖，“是我拿刀架他脖子上让他骗你跟他好的？是我让他跑回省城不回来的？李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现在眼里就只有这个男人了是吧？”

“对！我就有他了怎么着？”李丽彻底撕破脸，梗着脖子喊道，“这个家我早就待够了！天天吵吵嚷嚷，鸡飞狗跳！于老师，我们走！不在这儿受这窝囊气！我们搬去你宿舍住！以后吃糠咽菜我乐意！”

她说着就要拉于磊起来。

一直闷头吃饭看戏的宋桂圆，听到“搬去宿舍”这几个字，像是被按下了笑穴，突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她放下碗，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斜眼看着李丽和于磊，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

“哎呦喂！搬宿舍？就是公社小学边上那间……哦，就是上次你俩被粘在一起、分都分不开的那间屋子吗？”

“粘一起”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定身咒，瞬间让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顾萍和李丽，动作僵住了。于磊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裤裆里。连一直在状况外的顾大壮和赵娟都停下了咀嚼。宋桂芬吓得缩了缩脖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场人尽皆知、极其狼狈的“事故”，被宋桂圆以这种无比直白、充满画面感的方式重新提起，就像一把盐，狠狠撒在了李丽和于磊尚未愈合的伤口上。

李丽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指着宋桂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被当众扒皮的羞愤和难堪。

于磊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消失。

宋桂圆却跟没事人一样，夹了一筷子咸菜，嚼得嘎嘣脆，嘴里还嘟囔着：“那屋子风水不太好吧？你俩搬回去住，可得小心点，别再给‘粘’上了，下次可不一定有牛车送你们去县医院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