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其中一只铜铃,竟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叮”。
众人皆是一愣。
另一个胆大的少年走上前,对着墙壁,问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修行难题:“气感到底如何沉入丹田?”
“叮!”还是那只铜铃,又轻颤了一下。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测试。
“今天晚饭吃什么?”——铃铛不动。
“阿芽先生今天会笑吗?”——铃铛不动。
“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拳头里,藏着一头睡着的野兽?”一个平日里最沉默的少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
“叮——”这一次,两只铜铃同时震颤,发出了一声悠远而清越的合鸣。
少年们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望着那两只看似普通的铜铃,他们终于明白了。
小主,
铁头坐在台阶上,看着这群兴奋的孩子,憨厚地笑了。
他拍了拍身下坚实的夯土墙,低声道:“不是它懂我们,是我们的心,让它活了。”
而在千里之外,西陵旧战场。
苏青竹一袭青衣,行走在殷红的土地上。
这里的每一寸土壤,都曾被鲜血浸透。
如今,昔日的血土之上,竟生出了一片异样的林玄草。
这种草她认得,但此地的植株却与别处不同,叶片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凸点,摸上去粗糙而有序,竟与盲人所用的盲文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蹲下身,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触摸那些凸点。
指尖刚一接触,一股微弱的麻痒感便传来,仿佛有极细微的电流穿过皮肤,钻入她的感知。
当夜,她提着一盏油灯,再次来到这片草地。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呜咽。
她俯下身,不再用手,而是将冰凉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一片最肥厚的叶背。
刹那间,无数细碎、混乱的低语,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我还未答完……”
“……答案在剑的另一边……”
“……为什么……我的问题,没有回声……”
是当年战死于此的魂灵,他们残留的执念碎片,被这片奇异的林玄草根系网络捕获、保存,在无数个日夜的轮回中,断断续续地回响着他们战死前最后一个未尽的念头。
他们不是在哀嚎,而是在追问。
苏青竹缓缓直起身,神色肃然。
她没有试图用术法驱散这些执念,也没有将这些低语记录下来。
她只是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去。
次日,她带来了九百二十七枚大小不一的陶埙。
她按照这片林玄草母株的分布规律,将每一枚陶埙都半埋于地下,埙口朝向风来的方向。
当山风再次吹过战场,呜咽声不再孤单。
九百二十七枚陶埙同时发出低沉的、如泣如诉的共鸣,仿佛是这片大地终于张开了九百二十七张嘴,与那些亡魂一同诉说。
自此,地底的低语渐渐平息。
亡者们似乎不再执着于追问那个永远得不到的答案,他们开始学着,在这永恒的风声中,提出新的问题。
更南方的南岭边缘,一处偏僻的村落里,林玄立于林间的暗处,静静地看着“泪泉”井盖旁那座新起的小小泥塑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