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上,风声呜咽。
苏青竹静立如松,目光穿透翻滚的云海,死死锁定着那株孤绝的银叶林玄草。
七日之期已至,它终于不负所望,与远方那九百二十七株母株在同一刹那,爆发出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同频震颤。
那枚缠绕根须的系统残核,仿佛承受了整个世界意志的最后一次挤压,终于不堪重负,化作一捧比星屑更微渺的尘埃,被山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了结了。那个冰冷的、试图用数据规训一切的意志,彻底消亡。
然而,苏青竹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她缓缓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饱满的迟应草种子,用指尖在银叶林玄草之侧,挖开一个小小的浅坑,将种子轻轻埋入。
她没有施加任何灵力催生,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覆上湿润的泥土。
当夜,风雨骤至,雷霆如神灵的战车碾过天穹。
小小的银草在狂风中被吹得几乎贴紧地面,却如一根柔韧的牛筋,剧烈摇摆,始终未折。
黎明时分,雨歇风止。
一滴凝结在草尖的露珠,在晨曦的第一缕光线下,悄然滑落,滴入泥土。
“叮——”
一声清越至极的钟鸣,竟从那露珠落地的瞬间响起!
这声音并非模仿,更非幻听,它纯粹、干净,带着一种初生的、懵懂的回应。
几乎在钟鸣响起的同一刻,苏青竹闭上了双眼。
在她强大的神识感知中,千里之外,一座偏僻村落里,一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童,正带着哭腔呢喃着寻找母亲。
是那孩子的哭声,是那份最纯粹的孺慕之情,跨越山海,唤醒了这株新生的银叶林玄草,让它自发地,用一声钟鸣给予了安抚。
一念及此,苏青竹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瞬间铺满整个归墟。
九百二十七处母株,皆在同一时刻,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律动,如同无数颗心脏在重新校准彼此的节拍。
她对着那株迎风挺立的银草,轻声低语,仿佛在对一个刚刚苏醒的意志说话:“你不必记得他是谁,你只需记得,如何听见。”
与此同时,位于归墟中心的工匠营地,铁头正赤着膀子,指挥着最后一块阵盘的调试。
他亲手督造的“沉默基阵”已进入第七日,九百二十七根哑铜桩如蛛网般铺开,企图重新捕捉林玄消散于天地间的声音。
突然,那座足以熔炼精金的巨大洪炉,炉火竟在瞬间由赤红转为苍白,而后彻底熄灭。
整张庞大的蛛丝声网,在这一刻超越了声音的极限,共鸣出一声浩瀚而又绝对寂静的“无声之音”。
营地内,所有佩戴着心磬的工匠、村民,无论男女老少,竟在同一时刻感到心口一紧,随即泪流满面。
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却分明在灵魂深处,感知到了林玄那句从未说出口的、最温柔的告别。
铁铸般坚硬的汉子铁头,也在此刻虎目含泪。
但他没有沉湎于悲伤,而是猛地一挥手,声如闷雷:“拆!把基阵全拆了!”
众人愕然,这可是七天七夜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