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力铁塔般的身躯斜倚墙角，坐在地上，劳保服的肩头油迹斑斑。他正用焊工特有的粗指头捻着根稻草——那是在押送路上从警车轮辙里抠出来的——突然把稻草折成九十度角，对着铁窗光斑比划起焊接手势。

滋、滋——

胡大力喉间发出模拟电弧的闷响，焊疤纵横的右手在虚空划出焊接轨迹。稻草尖端随着手腕抖动突突直颤，仿佛真有个隐形的焊枪在修补铁栅栏缺口。

贾张氏甩过来的冰碴擦过他耳际，在墙上爆成冰花时，他眼皮都没抬，兀自对着透进铁窗的日影调整“电流强度”。

这一夜拘留，让他的神志有些不清了。

头顶上房屋的瓦片突然“卡卡”作响，胡大力触电般弹起，后脑勺撞得墙上灰簌簌直落。众人见他突然扒开劳保服前襟，三道蜈蚣似的烫伤疤在胸口剧烈起伏——那是被电焊弧烧伤的。

胡大力却痴望着屋顶，瞳孔里突然闪过畏惧。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哀嚎“柱子，你饶了我吧，你就当个屁一样，把我放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易忠海啐了一口，“那么大的块头，胆子却这么点点点！呸！”

众人却对胡大力的表现无动于衷。

阎埠贵虾米似的弓在尿桶边沿，哆嗦的食指在黄褐冰面上划拉“不为人子，岂有此理”。

不料，他的指甲盖地劈开半片，血珠子滚进冰碴里，他却硬是撑着把最后一歪扭的着写完。他忽然揪住中山装第三颗扣子一扯，线头崩飞的瞬间，喉结顶着干瘦的脖颈上下窜动——活脱当年讲《孔乙己》拍到讲台粉笔灰乱飞的架势。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啊！”

嘶哑的尾音，在拘留室横梁间撞出回响，顶棚老鼠惊得踩翻积灰，蛛网簌簌落在他的鬓角。

许富贵捂鼻往后蹭了半尺，眼瞅着这阎老抠沾着尿冰碴的食指在空中乱点，袖口露出的腕骨凸得像要刺破青皮——那上头还留着昨夜被贾张氏挠出的血道子。

尿桶突然“咕咚”一声冒了个泡，阎埠贵浑身一震，血淋淋的指甲无意识抠进冰面裂缝。

混着冰渣的血水顺着“理”字最后一拖的老长，在阳光里凝成道狰狞的红蚯蚓。

隔壁女监传来嗤笑，阎老师这是要给傻柱讲道理呢！”众人哄笑中，拘留室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