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渊暗中怀有二心,多次与吴国有书信往来。魏明帝得知情况后,就派汝南太守田豫统领青州各路军队从海路出发,幽州刺史王雄从陆路出发,前去讨伐公孙渊。散骑常侍蒋济劝谏说:“凡是不互相吞并的国家,不侵犯叛乱的臣子,不应轻易讨伐。讨伐却不能制服,是驱使他们成为叛贼。所以说:‘虎狼挡路,不治理狐狸。’先除去大害,小害自然消除。如今辽东地区,世代向朝廷臣服,每年选拔计吏、孝廉,不缺少贡品赋税,议事的人却要先讨伐它。即使一举攻克,得到那里的百姓也不足以增强国家的实力,得到那里的财物也不足以使国家富裕;倘若不如所愿,反而会结下怨恨、失去信用。”但是魏明帝根本不听。田豫等人前往讨伐,都没有战功,魏明帝下诏撤军。田豫认为吴国使者周贺等人即将返回,当时已近年末,而且风力强劲,他们必定害怕被风浪漂泊,东边海域没有海岸,会驶向成山,而成山没有藏匿船只的地方,于是就派兵驻守成山。周贺等人返回至成山,遭遇大风,田豫率军袭击,斩杀了周贺等人。吴主听说后,才想起虞翻的话,于是从交州召回虞翻。恰逢虞翻已经去世,就将他的灵柩运回。
十一月庚寅日,陈思王曹植去世。
十二月,魏明帝返回许昌宫。
侍中刘晔深受魏明帝的亲近和器重。魏明帝将要讨伐蜀国,朝廷内外的大臣都说不可以。刘晔进宫和魏明帝商议,却说可以讨伐;出宫和朝廷大臣交谈,却说不可以。刘晔有胆识有智谋,说起话来都有条有理、有模有样。中领军杨暨,是魏明帝的亲信大臣,又敬重刘晔,坚持反对讨伐蜀国的意见最坚决,每次从宫里出来,总要去拜访刘晔,刘晔就跟他讲不可以讨伐的道理。后来杨暨和魏明帝议论讨伐蜀国的事,杨暨恳切劝谏,魏明帝说:“你是个书生,哪里懂得军事!”杨暨道歉说:“我的话确实不值得采纳,侍中刘晔,是先帝的谋臣,常常说蜀国不可以讨伐。”魏明帝说:“刘晔跟我说蜀国可以讨伐。”杨暨说:“这样的话,陛下可以召见刘晔来对质。”随即,魏明帝便下诏召刘晔进宫,魏明帝问刘晔,刘晔始终不说话。后来刘晔单独觐见魏明帝,刘晔责怪魏明帝说:“讨伐他国,是重大的谋划,我能够参与听闻这样的重大谋划,常常担心在睡梦中说漏嘴而加重我的罪过,怎么敢向别人说呢!用兵讲究诡诈之道,军事行动还没发动,越是保密越好。陛下却把它公开透露出来,我担心敌国已经知道了。”于是魏明帝便向他道歉。刘晔出来后,责怪杨暨说:“钓鱼的人钓到大鱼,就会先放线跟着它,等到可以控制住它之后再拉,那就没有得不到的。君主的威严,难道仅仅像大鱼而已吗!你确实是正直的大臣,然而你的计策不值得采纳,不能不仔细思考啊。”杨暨听后也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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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对魏明帝说:“刘晔不尽忠,善于窥探陛下的心意而迎合。陛下试着和刘晔说话,都用相反的意思问他,如果他的回答都和您所问的相反,那就是刘晔常常和您的心意相合;如果每次问的都相同,刘晔的实情就必定无法隐藏了。”魏明帝就按照这个说法去检验,果然发现了刘晔的实情,从此开始疏远他。刘晔于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鸿胪,最终因忧郁而死。
《傅子》说:巧诈不如拙诚,确实是这样啊!以刘晔的聪明才智和权变计谋,如果能以道德信义为根本,以忠诚信用来行事,古代的贤能之士,又有谁能超过他呢!他却只凭才智,不注重敦厚诚信,在内失去君主的信任,在外受困于世俗,最终危及自身,难道不可惜吗!
刘晔曾经诬陷尚书令陈矫专权,陈矫害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儿子陈骞。陈骞说:“主上圣明,父亲又是大臣,如今如果不合主上的心意,最多不过不当公罢了。”过了几天,魏明帝的怒气果然消了。
尚书郎乐安人廉昭因有才能而得到魏明帝的宠信,廉昭喜欢揭发群臣的细小过失来向皇上献媚。黄门侍郎杜恕上疏说:“我看到廉昭上奏左丞曹璠因处罚应当禀报而不依照诏书,被判处审查追问。又说:‘所有应当治罪的人另外上奏。’尚书令陈矫自己上奏说不敢推辞处罚,也不敢陈述理由,神情恳切痛切。我私下里为朝廷感到惋惜!古代的帝王之所以能辅助世事、养育百姓,没有不是在远处能得到百姓的欢心,在近处能充分发挥群臣的智慧和力量的。如今陛下为各种事务操劳,有时还亲自处理到深夜,但各种事情仍不顺利,刑法禁令日渐松弛。探究其中的原因,不只是大臣不尽忠,也是主上不能任用他们啊。百里奚在虞国显得愚笨而在秦国显得有智慧,豫让在中行氏那里苟且容身而在智伯那里表现出气节,这都是古人的明证啊。如果陛下认为当今世上没有贤才,朝廷缺乏贤能的辅佐,难道可以追望后稷、契的遥远踪迹,坐等来世的贤才吗!如今所谓的贤能之人,都当了大官、享受厚禄了,然而侍奉主上的节操没有树立,向公之心不专一,是因为委任他们的职责不专一,而世俗有很多忌讳的缘故啊。我认为忠臣不一定是亲信,亲信不一定是忠臣。如今有疏远的人诋毁别人,陛下就怀疑他是私下报复所憎恨的人;赞誉别人,陛下就怀疑他是私下偏爱所亲近的人,左右的人有时趁机进献憎恨或喜爱的言论,于是使得疏远的人不敢诋毁或赞誉别人,以至于政事的得失,也都有了嫌疑。陛下应当思考如何开阔朝臣的心胸,激励有道之人的节操,使他们能像古人一样,在史书上留下名声,反而让像廉昭这样的人在中间扰乱,我担心大臣们将会于是容身保位,坐观得失,成为后世的警戒啊。从前周公告诫鲁侯说:‘不要让大臣抱怨不被任用。’意思是说不贤能的人就不能当大臣,当了大臣就不能不任用。《尚书》列举舜的功绩,说他除去四凶,没有说有罪的人无论大小都除去。如今朝臣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而认为陛下不任用他们;不认为自己无知,而认为陛下不询问他们。陛下为什么不遵循周公任用大臣的方法,效仿舜除去四凶的做法,让侍中、尚书坐着就侍奉在帷幄之中,出行就跟从在华美的车驾之后,亲自回答陛下的询问,各自陈述自己的见解,那么群臣的品行都可以得知,有才能的人得到进用,愚昧无能的人遭到斥退,谁还敢迟疑不决而不尽力呢。凭陛下的圣明,亲自和群臣议论政事,使群臣人人都能竭尽自己的能力,贤能、愚笨、有能力、没能力,全在于陛下的任用。用这种方法治理事情,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用这种方法建立功业,还有什么功业不能成就!每当有军事行动,诏书常常说:‘谁应当为这件事担忧呢?只有我自己应当担忧罢了。’最近的诏书又说:‘忧公忘私的人一定不会这样,只要先公后私自然就能办成。’我拜读英明的诏书,才知道圣上的思虑能详尽了解下情,然而也奇怪陛下不治理根本而担忧枝节。人的能力如何,实在是有本性的,即使是我也认为朝臣不完全称职。英明的君主用人,使有能力的人不能保留他们的力量,而没有能力的人不能占据不适合他们的职位。选拔的人不适当,未必是有罪的;整个朝廷都容忍不适当的人,才是奇怪的事啊。陛下知道他们不尽力却代替他们担忧他们的职责,知道他们没有能力却教他们处理事务,难道只是主上劳累而大臣安逸吗,即使圣贤同时在世,最终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治理好国家啊!陛下又担心台阁的禁令不严密,人事请托不断,制定了宾客出入的制度,用凶恶的官吏守卫官署的大门,这实在不是禁止弊端的根本办法啊。从前汉安帝时,少府窦嘉征召廷尉郭躬无罪的侄子,还被上奏弹劾,奏章不断;近来司隶校尉孔羡征召大将军狂妄悖逆的弟弟,而有关部门却沉默不语,观望风向、迎合旨意,这比接受请托还严重。这是选拔人才不根据实际情况啊。窦嘉有外戚的宠信,郭躬不是国家重臣,他们尚且这样;用现在的情况和古代的情况相比,就是陛下自己不督促实行必须执行的惩罚来断绝结党营私的根源罢了。宾客出入的制度,和用凶恶的官吏守门,不是治理世道的办法啊。如果我的话能稍微被体察采纳,还怕奸邪不能消灭,而要养着像廉昭这样的人吗!揭发奸邪,是忠诚的事情;然而世人憎恨小人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不顾道理而苟且求得晋升啊。如果陛下不再考察事情的始终,一定认为违背众人、不顺从世俗就是为公家,暗中揭发别人就是尽节操,那么有博大才智的人难道还不能做这些事吗?实在是顾及道理而不做罢了。如果天下的人都违背道义而追逐利益,那是君主最担心的事,陛下将会有什么乐趣呢!”杜恕,是杜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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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帝曾经突然来到尚书省门口,陈矫跪下问魏明帝说:“陛下想去哪里?”魏明帝说:“我只是想查看一下公文罢了。”陈矫说:“这是我的职责,不是陛下应该亲临的事。如果我不称职,就请罢免我的官职,陛下应该回去。”魏明帝感到很惭愧,就掉转车头回宫了。
魏明帝曾经问陈矫:“司马懿忠诚正直,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的重臣吗?”陈矫说:“他是朝廷所敬仰的人,至于是否是国家的重臣,这就不知道了。”
此时,吴国陆逊率军逼近庐江,议论的人认为应该火速救援。满宠说:“庐江虽然狭小,但将领勇猛、士兵精锐,坚守是没问题的。再说了,敌军舍弃船只,行军二百里而来,后方空虚无援,我们原本就想引诱他们前来,如今应该听任他们前进。只怕他们逃走我们来不及追击罢了。”于是整顿军队奔赴杨宜口,吴国人听说后,就连夜逃走了。
当时,吴国人每年都有进犯的计划。满宠上疏说:“合肥城南部临近长江、巢湖,北部距离寿春很远,敌军围攻合肥,能凭借水路形成有利态势;官兵救援,必须先打败敌军主力,然后包围才能解除。敌军前往合肥很容易,而我军前往救援却很困难,应该调动城内的军队,在城西三十里处,有险要地势可以依靠,另建城池坚守,这样能把敌军引到平地并牵制他们的退路,从策略上看更为有利。”
护军将军蒋济议论认为:“这样做既向天下显示了软弱,又会因看到敌军的烟火就毁坏城池,这是还没被进攻就自行撤退;一旦到了这种地步,敌军的劫掠就会没有限制,必定要以淮河以北为防守前线了。”魏明帝没有同意满宠的建议。
满宠再次上表说:“孙子说:‘用兵,是诡诈之道,所以有能力却要显示出没有能力,用利益使敌军骄傲,用威势使敌军恐惧,’这是说表面现象和实际情况不必相符。又说:‘善于调动敌军的人,会制造假象来引导他们。’如今敌军还没到就迁移城池向内收缩,这就是制造假象来引诱他们。把敌军引到远离水路的地方,选择有利时机行动,在外取得胜利,对内获得安稳!”尚书赵咨认为满宠的计策更好,魏明帝于是下诏批准了满宠的计划。
历史,不仅是对过去的记录,更是一面映照现实的明镜,让我们得以在审视历史的过程中,汲取为人处世的智慧、感悟王朝的兴衰,探寻社会发展与人性本质的深层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