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惜君几乎失声,脸上写满了惊愕。
这就想通了?那个宁折不弯、剑指皇城秋无际?这般……这般俯首贴耳?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掉了包!还是重伤之下神智不清了?
连一旁安静站立的白浅也听得一愣,眨了眨眼,看看秋无际,又看看秦放,心里嘀咕:这位厉害的秋宗主,怎么此刻语气听起来……像个自知犯错、等待家长决断的小媳妇似的?
这根本和她那赫赫威名不符啊。
秦放眼中也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释然。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是秋无际本身足够聪明,这么多天的囚禁与煎熬,足以让她想通许多关键节点,看清大势和自身宗门的真正出路。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宗主若能想通,那是再好不过。如此,也可免去无数干戈,于宗门,于天下,皆是幸事。”
他以为秋无际的“想通了”是接受了全部条件,然而,秋无际却道:“方才所言,册封护国圣宗、星辰王、自择封国之事,我不同意。”
这句话并不激昂,但瞬间便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冻结!
尹惜君的心猛地一沉。
秦放也微微挑眉,看向她。
秋无际冷笑了一声:“一旦我接下这王爵,领了这封地,便在天下人面前,亲口认下了他盛常佑就是‘盛天启转世’这出荒唐戏!将星辰宗的利益与景国皇室彻底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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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无论星辰宗日后是安于现状,还是被卷入任何纷争,只要行为稍有不符‘护国圣宗’之名,便是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千年积累的悲情与正义,顷刻间荡然无存!从誓师复仇的悲壮英雄,沦为人人唾弃的悖逆之臣!甚至累及祖师清誉,令祖师蒙羞!”
“好一个阳谋!好一个枷锁!用最大的利益,逼我星辰宗自缚手脚,自绝于天下正道!这情,我秋无际不承!这份帝王的最大‘让步’,我要不起!”
她字字如剑,精准无比地剖开了那华丽承诺下的冰冷算计,竟与秦放此前心中的担忧不谋而合,分毫不差!
尹惜君听得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巨震!
她一直以为秋无际只是个痴于剑、倔于仇的武夫,没想到其心思竟如此敏锐深沉,对权谋算计的洞察力丝毫不逊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眼便看穿了所有陷阱!
此女若非醉心剑道,而是一心权术,恐怕……
她不禁看向秦放,又看看秋无际。若皇室一开始便打定主意与星辰宗为敌,以此二人之心智能力,再加上星辰宗潜在的力量和秦放那深不可测的诡异能力……恐怕整个景国真的将陷入浩劫,生灵涂炭……
想到此处,她背后竟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密室内一片死寂。
半晌,秋无际才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罪己诏》,本座可以认。这是他该给的交代,也是给我星辰宗一个说法。至于他盛天启要怎么演他自己的祖宗,本座可以袖手,但若演砸了,成了天下笑柄,与星辰宗无关。”
她划下了底线,只认《罪己诏》的道歉形式,不认“转世”的实质,更不接受那带着毒饵的封赏。
尹惜君心中暗叹,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从秋无际这里得到的最大让步。
能让她承认《罪己诏》,皇室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一大半。她迅速收敛心神,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既然秋宗主已应允承认《罪己诏》,那我双方便算是化干戈为玉帛。这些天,委屈宗主了!本座这便恭送宗主出关,陛下必以国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