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个沉稳挺拔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凛司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欢呼间歇,传入井上守和刚好停下喘息的芝纱织耳中:
“完美的表象之下,是强行压抑的痛苦。”
他的语调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每一次发力,肌肉都在撕裂旧有的伤痕。每一次看似轻松的完美回球,都在透支本就不多的未来。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芝纱织脸上的兴奋笑容瞬间冻结,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她猛地转过头,杏眼圆睁,瞪着凛司。
“神崎君!你……你怎么还在说手冢君受伤的事?可是……刚才的比赛你也看到了!他明明那么……那么厉害!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啊!”
她急切地指着场上正在接受队友祝贺的手冢,试图证明自己的观点。
那样强势的、压倒性的胜利,怎么可能是由一个重伤员打出来的?
井上守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凛司:“神崎君,你提出的这个观点非常严重。手冢国光作为青学的部长,他的身体状况关乎整个队伍。”
“但你有什么依据吗?仅凭肉眼观察?他的动作,无论是发球还是击球,在我看来都流畅有力,毫无破绽。而且,据我所知,青学方面从未对外透露过任何关于手冢手臂受伤的消息。”
凛司终于将目光从手冢的背影上收回,转向两位记者。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一年前的旧伤。”
他吐出这几个字,看到井上守的瞳孔微微一缩,“治疗可能不彻底,或者后续康复干预不足。过度使用导致肌腱和韧带存在反复的微观损伤。神经末梢可能也因此变得异常敏感。”
“每一次全力挥拍,尤其是需要极端手腕角度和爆发力的反手削球,以及刚才那种高速发球,产生的震动和负荷都会直接刺激伤处,引发炎症和剧痛。”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不远处的青学席位,手冢正接过乾贞治递来的毛巾。
“他……”凛司的声音低沉了一度,“在用超越常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抑着这一切。但意志力,无法修复韧带的裂痕。”
“一……一年前的旧伤?!”
芝纱织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突然涌上的恐慌。
如果这是真的……
井上守的脸色彻底凝重起来。
一年前?治疗不当?过度使用?作为跑体育线多年的资深记者,他太清楚这些词汇对于一名追求顶尖的运动员意味着什么了。
那往往是职业生涯走向下坡路甚至戛然而止的开端!无数天才的例子闪过脑海。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不行!如果真有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视而不见!必须问清楚!”
……
短暂的休息后,进入了比赛结束后的记者采访环节。
其他学校的队员和观众开始陆续散场,而井上守和芝纱织则快步走到了青学选手席前。
“手冢君!恭喜获得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非常精彩的比赛!”
井上守率先开口,送上了职业化的祝贺,但语气很快转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刚才的比赛过程中,我们……嗯,都注意到……你的某些挥拍动作,尤其是在反手位发力时,似乎……存在一些极其微小的不自然?”
“有……有人推测,你的手臂可能存在旧伤隐患?请问这个问题是否属实?是否会影响到后续的关键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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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问得相当直接,但也保留了余地,将信息来源模糊化,避免直接引用立海大队员的话引发不必要的队伍间矛盾。
正准备拿起毛巾擦拭额角汗水的手冢国光,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先是扫过一脸严肃的井上守,然后是旁边抱着相机、满脸写着担忧和紧张的芝纱织,最后,他的视线越过了他们,在远处那个银白发色的身影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手臂伤势?”
手冢的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重复一个与己无关的词语,“没有大碍。不影响比赛。”
他拿起毛巾,动作流畅自然地擦拭了一下额角和脖颈的汗水,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稳定而有力。
“可是手冢!”
大石秀一郎忍不住上前一步,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忧虑。
作为最亲密的队友和副部长,他或许知道得比别人多一点。
“大石。”手冢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看向自己的副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队友,也像是在对外宣告,“无需担心。”
“诶?手冢部长受伤了?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完全看不出来啊!”
菊丸英二眨巴着大眼睛,凑到不二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脸上满是茫然和惊讶。
不二周助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冰蓝色的眸光锐利地扫过手冢的右臂肩肘部位,随即又恢复成弯弯的月牙状。
只是嘴角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似乎淡去了几分,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沉。
手冢没有再理会记者进一步的追问和队友们复杂的目光。
他拿起自己的运动包,对众人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失陪。”
说完,他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步伐,独自离开了这片喧嚣与质疑并存的赛场区域。
……
赛场外的喧嚣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一条安静的林荫道通向后方各校的临时休息区,高大的树木投下浓密的阴影,隔绝了夏末依旧有些毒辣的阳光,也隔绝了那些纷扰的声音。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不知藏在何处的蝉鸣。
路旁,一台老旧的自动售货机静静地立着,玻璃窗内闪烁着各色饮料罐的诱人光泽,机身发出低沉的、持续的运行嗡鸣声。
手冢国光走到售货机前,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皮质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千元纸币。
他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饮料选项上快速扫过,碳酸饮料、果汁、咖啡……最后,光标停留在了最普通、最毫无特色的矿泉水上。
“咔嚓……咕咚。”
硬币被机器吞入的清脆声响,以及随后饮料瓶滚落取货口的沉闷撞击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弯下腰,从取货口拿出了那瓶冰凉彻骨的矿泉水。
就在他直起身,手指即将拧开瓶盖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