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块被浓墨彻底浸透的宣纸,沉重地覆盖在青云宗连绵的山脉之上。白日里人声鼎沸、灵气激荡的演武场,此刻已归于沉寂,只有山风拂过擂台的青石,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白日的辉煌与残酷。
距离演武场不远的,是外门弟子们居住的杂役区。与内门弟子独立的洞府相比,这里的屋舍显得拥挤而简陋,一间间青瓦小屋鳞次栉比,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斑驳交错的影子,仿佛是无数压抑在心底的梦魇。
其中一间屋子里,一豆烛火在晚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方寸之地的黑暗,却照不亮人心底的阴霾。
王浩,青云宗外门弟子,炼气七层。
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玉简,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刺入骨髓。玉简上用灵力镌刻的名字,此刻在他眼中化作了一条狰狞的毒蛇——李信,厚土峰,筑基中期”。
又是筑基!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他来到青云宗已经五年了。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沉浸在修炼和丹药之中。别的弟子结伴游山玩水,他在打坐;别的弟子品茶论道,他在炼化灵气。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炼气三层,他用了两年;炼气五层,又用了两年。如今,他卡在炼气七层已经整整一年,丹田内的灵力如同淤塞的河道,无论如何冲击,都无法筑起那通往新世界的道基。
“筑基中期……”王浩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白天演武场上的一幕。
厚土峰的李信,身披土黄色甲胄,一招“厚土壁垒”轻松挡下了对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然后闲庭信步般一拳轰出,对手便如断线风筝般飞下擂台。那份从容,那份强大,是王浩做梦都渴望拥有的。可他得到的,却是周围弟子们艳羡的议论和崇拜的目光。
“看,那就是李信师兄,听说他马上就要冲击筑基后期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我们还在为筑基发愁,人家已经在考虑金丹大道了。”
“谁让人家是厚土峰的核心弟子呢?资源、功法,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王浩的心上。资源,功法……他想起了自己为了换取一瓶最低阶的“聚气散”,去丹峰药圃做了三个月的苦力,每日被药气熏得头昏脑涨,结果换来的丹药,效果还不如李信师兄随手的一颗灵丹。
凭什么?
就因为他出身凡尘,没有背景吗?就因为他天赋愚钝,不配得到宗门的重视吗?
一股滚烫的怨恨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他用五年时间筑起的理智堤坝。他恨,恨这不公的天道,恨这趋炎附势的宗门,更恨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着一切资源的精英弟子!他恨不得他们立刻从云端跌落,尝尝他所受的这份屈辱和绝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