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怎么了?”张医生的声音柔和而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快步走过来,在艾文面前蹲下,没有贸然触碰他,只是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状态。“脸色这么差!出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低血糖?还是……受到惊吓了?”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艾文眼中尚未褪去的极致恐惧。
艾文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剧烈地喘息着,试图组织语言。他想告诉她教室天花板滴下的恐怖黑液,想告诉她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想告诉她那如同来自地狱的第六层阶梯……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被巨大的恐惧和混乱的情绪搅得支离破碎。他只能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指向天花板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胃部,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别急,别急,慢慢呼吸。”张医生温和地安抚着,她的声音像一泓清泉,暂时驱散了艾文脑中那粘稠的恐怖画面。“来,先起来,坐到床上去。我给你倒杯温水。”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艾文的手臂。她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艾文在她的搀扶下,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挪到最近的一张诊疗床边,虚脱般地坐了上去。冰凉的床单接触到他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清醒的刺激。张医生转身走向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来,慢慢喝一点。”她的声音依旧柔和。
艾文颤抖着接过纸杯,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清明。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呼吸。张医生就站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镜片偶尔反射着灯光。她的存在,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这间明亮整洁的医务室,都像是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抵挡住了外面汹涌而来的黑暗和恐惧。艾文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份难得的、真实的“正常”氛围中,终于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喘息的机会。
“感觉好点了吗?”看到艾文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像死人,张医生才轻声开口询问,“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吓得不轻。”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耐心。
艾文握着纸杯的手指关节依旧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腾的恶心感。张医生的温和让他有了一丝倾诉的冲动,一种想要将压在心底的恐惧倾倒出来、寻求理解和庇护的渴望。
“张……张老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教室……我们班的教室……天花板上……有东西……滴下来……”
他艰难地组织着词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恐惧的泥沼中费力地拔出来。
“滴下来?”张医生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和疑惑,“是漏水了吗?还是楼上的管道破了?弄湿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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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水!”艾文猛地摇头,身体因为激动和残留的恐惧而再次颤抖起来,“是……是黑色的!很粘稠!像……像油!味道……味道……”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想压下那股再次涌上喉咙的恶心感,“味道很臭!像铁锈……像烂掉的东西……闻了就想吐!”
他急切地描述着,双手无意识地比划着:“它滴在桌子上!桌子……桌子被它……被它烧坏了!冒烟!嗤嗤响!像……像被泼了强酸一样!”
“强酸?”张医生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她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着艾文,“同学,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光线问题?教学楼里不可能有强酸泄漏的。你说的那种味道……是不是哪里死老鼠了?或者……下水道反味?”她的推测显得非常“正常”,带着一种试图将诡异现象合理化、归咎于常见问题的努力。
艾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张医生温和的眼神依旧清澈,但那种纯粹的、对超乎常理之事的“不相信”,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倾诉之火。他意识到,张医生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他描述的东西。她眼中的世界,和艾文经历的那个充斥着第六层阶梯、000书籍和腐蚀性黑液的世界,是割裂的。
“不是……不是老鼠……”艾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和绝望。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他该怎么向她解释那凭空出现的阶梯?解释那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黑液?解释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她会把他当成疯子吗?
张医生看着艾文颓然的神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温和:“好了,先别想那些了。我看你主要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有点低血糖和脱水。”她转身走到药品柜前,熟练地拿出一个小纸杯,从一个小药瓶里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又接了一杯温水走回来。
“来,把这个吃了。”她把药片和水杯递给艾文,“是葡萄糖片和一点温和的镇静剂,能帮你补充点能量,稳定一下情绪。吃了药,躺下休息一会儿。”
艾文看着那两片小小的白色药片,又看了看张医生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经历了食堂肉馅的恐怖,他对任何入口的东西都本能地充满警惕。药片……会不会也有问题?但张医生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专业……而且,这是规则允许的地方……
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对“正常”庇护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接过药片和水杯,仰头将药片吞了下去。药片没什么味道,滑入喉咙深处。
“好孩子。”张医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躺下吧,闭上眼睛休息。什么都别想,我就在这里。”她轻轻拍了拍诊疗床的边缘。
艾文依言躺下,冰冷的床单接触到他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战栗。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脑中那些恐怖的画面驱散。张医生就坐在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翻看着一本医疗杂志,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这声音,这消毒水的气味,这明亮的光线,都像一层温暖的、安全的茧,包裹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心。那两片药似乎也开始发挥作用,一股淡淡的暖意从胃部扩散开来,驱散了部分寒意,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变得越来越重。紧绷的神经在药物和环境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意识在温暖的倦意中渐渐模糊。那滴落的黑液、第六层阶梯的恶臭、门外刮擦的指甲、食堂肉馅的怪味……所有恐怖的画面似乎都被这层安全的光晕推远、淡化。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沉入一片无梦的、黑暗的宁静……
“滴答……”
一个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针尖,猛地刺破了这片昏沉的宁静!
艾文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心脏骤然一缩!
声音……从哪来的?
他屏住呼吸,在昏沉的药力中努力集中起一丝残存的意识。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张医生翻动杂志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滴答……”
又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仿佛就在……就在很近的地方!
艾文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不敢睁开眼,全身的肌肉却瞬间绷紧!那声音……像是水滴落在某种……金属容器里?或者……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舔舐过他的皮肤。那寒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消毒水气味极力掩盖的……铁锈腥气?!
艾文的心脏狂跳起来!恐惧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感受到的暖意!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因为药力和瞬间的惊恐而有些模糊。他转动眼珠,先是看向张医生——她依旧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杂志,侧脸平静,似乎对那细微的“滴答”声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