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侍者将这位可怜的年轻人带去客房休息,给他换上干爽的衣物,再准备一些热饮和食物。
然而,肖恩却固执地摇着头,紧紧抓住门框,仿佛那是他在汹涌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他拒绝离开人群,拒绝独自待在任何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我理解这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如同那些在特拉法加海战后,即便身处安全的港口,依旧会在睡梦中惊呼“敌舰来袭”的老兵。
到了这个地步,这场精心筹备的晚宴,已然无法再进行下去。
当一个如此鲜明而深刻的恐怖主题占据了所有人的思绪,任何试图将话题引向香槟的年份或是下一季时尚潮流的努力,都只会显得格格不入且愚蠢可笑。
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抑,那些之前关于岛上神秘袭击的流言,此刻如同得到了最血腥的印证,在每个人心中膨胀。
恐惧,像一种无形的瘟疫,在温暖的灯光下迅速蔓延。
一位来自亚利桑那,肤色黝黑,身材粗壮的矿业商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道:
“我的上帝!
我得去码头那边,我的妻子和孩子们还在酒店!我得去接他们!”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我建议您最好别这么做,先生。”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嘈杂的议论,
“从这里到港口区,即便是在平日,也需要一段不短的车程。
现在,当一个行动迅捷、力量恐怖的未知生物正在岛上游荡,您认为独自驾车穿越那些被暴雨和黑暗笼罩的道路,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那无异于将自己置于猎人的瞄准镜之下。”
我缓步走到宴会厅前方。
“女士们,先生们,”
我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惊魂未定的面孔,
“请保持冷静。
此刻,这座别墅,至少是这座岛屿上安保力量最为集中的地方之一。
我们拥有足够的专业人士和……一些额外的保障。
小主,
理论上,这里是最安全的。”
我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戏谑: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如果那个‘嗜血生物’真的不请自来,并且我们常规的武装手段对它不起作用……那么,我们大家或许就要一起体验一次非常……嗯,‘哥特式’的结局了。
一锅端,用东方的俗语来说,倒也干脆利落。”
没有人笑。
如果这番话是对着一群与己无关的陌生人说的,或许还能博得几声故作镇定的轻笑,彰显上位者的从容与幽默。
就像那些在后方指挥部里对着地图指点江山,谈论着士兵伤亡数字如同谈论天气般的将军。
但当利刃悬于自己头顶,这种玩笑便显得格外刺耳且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