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伟大的友元。”
之前的质疑和不满,此刻已被彻底冲淡。
即使并非所有人,甚至暂时还没有人能完全领会西拉斯所说内容的真正含义,但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这个计划背后所蕴含的、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潜力和野心。
“我有疑问。”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前排,那位留着精致小胡子的克劳斯·里希特举起了手。
卢西恩注意到,他在方才那场骚动中始终保持着沉默。
直到此刻,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被揭示出来时,他才第一次采取了行动。
“请讲,里希特先生。”
“布莱克伍德先生,”
克劳斯·里希特的声音带着德语区学者特有的严谨和精确,
“您所提出的概念非常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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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试图建立的这套以货币为最终度量衡的评价体系,其目的在于评估一个社会事件对于社会整体的效益。
恕我直言,宏观经济学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发展中,已经建立了足够复杂的模型来完成类似的工作。”
他并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而是以一种学术探讨的姿态,隐晦地表达了对其开创性的质疑。
“无论是衡量最终产出的国民生产总值(GDP)、国民总收入(GNI),还是评估社会福利的‘卡尔多-希克斯效率’标准,亦或是从个体层面出发,通过‘显示性偏好’理论来推断的消费者剩余。
这些模型和指标,不正是为了将复杂的社会行为,最终量化为可比较的经济价值吗?”
他对自己提出的疑问做出了总结:
“我并非在质疑您计划的价值。
我只是想更清晰地厘清,您的‘社会战略成功学’,与现有的宏观经济理论,其根本性的差异究竟在何处?”
这是一个极其精准且致命的问题。
西拉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克劳斯·里希特,看了足足三秒。
“你是克劳斯·里希特。”
他用的是陈述句。
“是的,是我。”
“很好。”
西拉斯这句意味不明的赞许,让卢西恩不确定他是在评价里希特这个人,还是在评价他提出的观点。
随后,西拉斯终于给出了回答。
“你的问题非常关键,里希特先生。
它直指我的计划和所有传统经济学、所有传统社会学理论观点的最大差异——也是其开创性和独特性的最大体现。”
他开始在会议桌前踱步,语言也随之变得极具学术性和攻击性。
“传统的社会学理论,无论是涂尔干的功能主义,还是某位伟大德国人的冲突理论,它们在谈论财富时,都只将其作为一个单元,一个部分,一个过程中的小节。
财富是‘社会事实’的表征,是‘生产力’的体现,是‘斗争’的工具——它永远只是一个可以用来达成其他更高尚目的的手段。”
“而经济学,则陷入了另一种偏执。
它过于注重‘经济’这个单一的变量,它的视野被局限在与经济关联密切的市场、政策、利率之中。
它构建了一个‘经济人’或‘理性人’的假设,并以此为基础推演整个世界。
诚然,”
他看了一眼克劳斯,
“像您所属的奥地利学派,已经注意到了‘个体行动’在其中的重要性,并试图打破这种化约主义的束缚,这很不错。
但你们依旧没有跳出原有的框架,你们依旧在讨论‘市场过程’如何自发地走向‘均衡’,而没有勇气去凝视那片更高层的、更广阔的天空。”
他的论述剖开了相关领域的理论软肋——从克劳斯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我们的‘社会战略成功学’,则与这两者截然不同。”
西拉斯停下脚步,重新站到会议室的中央,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准备拥抱新世界的先知。
“成功,经济上的成功,财富的无限增殖,它不是我们达成某个社会目标的阶段性条件,也不是我们实现某种理想的工具。”
“它是最终的结果。”
“所有其他的社会学元素——法律、道德、教育、艺术,乃至于哲学和文化——它们都不是目的。它们全部都是过程。
是筛选工具,是催化剂,是服务于最终结果的变量和函数。
我们评估一项法律是否‘正义’,唯一的标准是它能否为社会带来更多的财富;我们评判一种道德是否‘高尚’,唯一的标准是它能否促成更有效率的经济行为。
这是时代的号召。”
“一切评估,皆基于财富。”
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句古老的拉丁文,却被赋予了全新的、更加丰富的含义。
“Omnia ad auri mensuram.”
(一切,皆以黄金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