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依然具有某种危险性。
“你要出门的话,顺便去一趟干洗店,把我的裙子取回来。
然后去邮局,把这份文件寄掉。
回来的路上,记得到超市买一加仑脱脂牛奶和两磅鸡胸肉,还有……”
她开始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调,快速下达一连串的指令。
仿佛要用密不透风的家务事,将他出门玩乐的任何可能性彻底填满。
“我没打算出门。”
乔迪打断了她,“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你奶奶,多洛莉丝,”
布兰达叹了口气,危险的气息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我想把你和利兰送到她那里去住一段时间。
不过很可惜,她现在正在布鲁塞尔,欣赏某个十七世纪画家的作品,而不是担忧她外孙们的安危。”
“是因为火灾的事情吗?”
乔迪立刻抓住了机会,将话题引向正轨,
“关于这个,我……我可能有个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昨天在车库里演练了数十遍的说辞。
“我研究了《洛杉鸭县消防法典修正案》,特别是针对我们‘甚高火灾风险严重区域’的补充条例。
其中,有一条‘紧急状态优先条款’……
当县政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时,旨在规避灾害的紧急措施,其法律优先序级将高于我们社区业主委员会的内部章程……”
布兰达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的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倾斜,倚靠着中岛台。
这个姿势让她看上去像是在认真聆听,
但乔迪注意到,她的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左臂。
动作的频率,与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完全同步,精确得令人不安。
以至于在说完一大半后,乔迪自己都觉得不自在——他不得不停下来。
“我……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非常好。”
布兰达的表情没有变化,“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是的。”
这是一个谎言。
但乔迪认为,其动机并非出于恶意,而是一种策略性的包装。
“让你弟弟帮你看一遍。”
布兰达给出了她的意见,
“那份修正案,HOA的章程,还有你的想法,让他从头到尾帮你检查一下。”
“为什么?”
乔迪感到了困惑。
布兰达太太露出了一丝微笑。
笑容中饱含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了如指掌的、绝对的权威。
“因为我知道,要让你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完一页A4纸那么长的、充满了法律术语的文件。
其难度不亚于让一台扫地机器人自己爬上楼梯,去清洁吊灯上的灰尘。”
“也许我有所进步,”
乔迪试图挣扎,“人总是会进步的,就像我们的国家。”
“那大概就像指望仙人掌开出玫瑰一样。”
比喻精准而致命。
“好吧。”
乔迪放弃了抵抗。
接受事实有时会消磨一个孩子的进取心——但乔迪从来不缺少这个。
甚至有些泛滥。
他只是再次确认了,在母亲面前,任何形式的伪装都如同穿着玻璃外套般透明。
“这是利兰想出来的。”
他选择了第二个版本的说辞。
“不像。”
布兰达立刻摇头,
“你弟弟的研究课题里,不包括他鄙夷的法律。
他亲口跟我说过,那里面充斥着自相矛盾的逻辑和肮脏的文字陷阱,是人类智识的耻辱。”
乔迪彻底放弃了。
“是斯隆想出来的。”
他终于说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