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你总会会揭晓谜底。”
“很好。
减州南部,从圣莫尼卡山脉到圣贝纳迪诺国家森林边缘。
这片可能被火灾波及的广阔区域内,从八月十八日到二十日,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发生了超过一百起性质恶劣的暴力案件。”
我将身旁的平板电脑解锁,调用出一个数据统计界面,随后交到了伊莎贝拉的手上。
“绑架,下毒,入室袭击,街头斗殴……所有的受害者,几乎都是在社区投票中,那些持反对意见的顽固分子。
而施暴者,则几乎无法被查清。
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有效的物证,更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线索。”
在平板电脑那块由冷光照亮的屏幕上,一张减州的电子地图被密密麻麻的、如同水泡般的气泡图标所覆盖。
每一个气泡,都标识着一起暴力案件的发生地点,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混乱的图景。
“是你安排的?”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
“不,这个完全没有。”
我矢口否认,脸上是全然的无辜,
“不过,不排除他们是偶然间看到了我们公司官网上,那些完全出于公益目的展示的、有关基础法律常识的科普内容。
我们本来还安排了一次预设的反面案例,用来唤醒民众的法律意识,不过,一起自发的事件完成了这一目的。
或者,是在我们免费发送的社区安全推广邮件里,阅读到了我们共享的一些基础的科学知识与技术资料。
当然,邮件里可能也会附上一些必要工具的在线购买链接与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但那都是完全公益性质的,你知道的,我一向热衷于公民的普及教育事业。”
“是的,热衷于对我进行‘一对一’的精英教育。”
她轻声咕哝了一句。
“我对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爱得深沉。”
看着她脸上那副“我信你个鬼”的无奈表情,我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分析道:
“请看,这些案件,彼此之间完全独立,作案手法各不相同,性质恶劣,但它们在整体上,缺乏最关键的逻辑关联。
它们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指向性,不为任何已知的组织、任何特定的个人、任何商业集团的利益服务。”
“这里面,有一句真话吗?”
“这都是事实。
至少,友利坚的警方,以及负责此案的邦联调查机构,最终都会同意这是事实。
公众,也必然会认为这是事实。
因为,在这一百多起案件中,唯一明确的、直接的受益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公众自己。
这让他们无法对任何人进行有效的追究。
除非,他们想站在选民的对立面,或者说,站在自己薪酬的对立面。
警察要政绩,政客要选票,媒体要流量,公众要心安理得。
接受这个真相,所有人合作共赢,共同受益。
受害者除外,但他们是少数派。
你要明白,为了少数人的个人权益,而去损害绝大多数人的公共利益,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非正义的、不明智的,甚至是邪恶的。
而我们,伊米塔多公司,则会由始至终,坚定地和国民站在一起,为他们提供一切必要的法律与舆论支持。”
伊莎贝拉沉默了片刻。
那并非源于震惊或是恐惧。
以她的智力,足以在瞬间洞悉这番话背后那层层叠叠的、严密的逻辑链条。
而她的道德观,在经过我系统性的塑造之后,也能够轻易地理解,并认同这其中所包含的不容辩驳的合理性。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种灿烂的、发自内心的赞赏。
尽管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近似讽刺的调侃,但其情感内核,却一定绝对真诚。
“幸好,我从一开始,就和你站在同一个立场。
否则,很可能像当年的古希腊先贤一样,被‘国民’亲手灌下致命的毒堇汁。”
“真理,永远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平静地总结道,
“永远都是。”
“不过,”
她的话锋突然一转,“这其中,存在某个问题。”
“当然存在问题。”
我赞许地看着她。作为我最优秀的学生,她能觉察到这一点,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你看出来了什么?”
“你不可能这么好心。”
“也许,你可以说得更准确一些。”
我示意她继续,
“你这个说法,就好像我是什么热衷于毁灭世界的、来自拉莱耶的旧日支配者一样。”
“好吧,”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西拉斯·布莱克伍德,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策划并引导这一系列事件,提出并执行一份近乎公益性质的方案,所需要付出的成本,与你从中获得的直接收益,完全不匹配。
你得到了什么?
一个防火项目顺利实施所带来的声誉?
这太少了,不值得。”
“非常贴切。”
我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为了某种抽象的、关于善与恶的观念而头脑发热,失去最基本的理性判断,这是心智尚未成熟的下等人才会有的做法。
那种行为,除了无谓地损耗自身的价值之外,别无用处。
伊莎贝拉,你必须学会,并且永远记住——道德观,是工具,是一种可以被利用、被塑造、被支配的武器。
你要学会用你的智力去驾驭它,而非像庸人一样,对其盲目地无视,或是愚蠢地任其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