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尴尬浮上心头,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内容是什么?”
麦迪逊下意识地发问,但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妥,
“抱歉,如果我的权限不够,我收回这个提问。”
“不,没什么,这和权限没关系。”
伊莎贝拉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种错乱感。
她解释道:
“西拉斯这封邮件的写法……很特别。
开篇,他先引用了贾科莫·莱奥帕尔迪的诗,关于月亮和无尽的绝望,前半部分用词极其华丽浪漫。”
她顿了顿,继续说:
“中间部分,风格突变,字里行间充满了波德莱尔式的、对城市阴暗角落的病态迷恋,以及一种混合着自我厌弃与优越感的颓靡。
而结尾……”
“结尾是什么?”
“结尾是一段毫无修饰的、如同雷蒙德·卡佛小说般的陈述,骨感、精确,把任务指令摆在那里,缺乏任何美学色彩。”
麦迪逊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捕捉到了其中逻辑的有趣之处。
“浪漫化的开场,阴郁病态的中间部分,以及骨感的、功能性的结尾。”她做出了总结,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赞叹与戏谑的表情,
“听着像一段婚姻,还是由英格玛·伯格曼拍摄的那种。
很有才华,不愧是西拉斯。”
“可不是!”
伊莎贝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将邮件关闭,把平板交还给麦迪逊。
“好了,麦迪逊。
不管这该死的伯格曼式婚姻邮件,我们有新任务了。”
“我也要参与吗?”
“没错。”
伊莎贝拉的目光看向她,
“西拉斯在邮件中说,你会易容?”
“是的。”
麦迪逊承认,
“以前当杀手时学的。技术……只能说还可以。”
“到什么程度?”
“远看看不出区别,能骗过摄像头和街上的陌生人。
但近距离的交互,在熟悉的人面前,或者面对专家的审视,皮肤的质感、肌肉的动作,还有习惯,这些细节上会有瑕疵。”
麦迪逊客观地阐述了自己的水平,“够用吗?”
“应该够用。”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
“任务的需求是……把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再把你自己,易容成我的样子。”
她的话音未落,麦迪逊已经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宽大的浴袍因这突兀的动作而滑落了一角,露出肩头一小片白皙光洁的皮肤,但她毫不在意。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片刻之后,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走了出来。
“咔哒”一声,箱子被打开。
麦迪逊开始迅速地从里面取出物品,陈列在矮几上,很快占据了桌面的一小半。
有人皮质感的超薄硅胶面具、有调配肤色的色素盘、有模拟毛孔和疤痕的特殊凝胶、有灰色和蓝色的虹膜镜片。
还有一些伊莎贝拉有可能叫不出名字的、装着各色液体的瓶瓶罐罐。
伊莎贝拉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眼,目光随即定格,然后缓缓转向麦迪逊,眼神里透出一丝显然的怀疑。
麦迪逊能拿出易容工具并不让她意外,但问题在于……
在那些琳琅满目的材料中,她能清楚地看到许多用来模拟自己身体特征的用具。
一片预制好的、似乎模拟她左耳垂上一颗小痣的皮肤贴片;
一瓶她经常用的、一个法国品牌调制的雪松与白麝香混合香水;
以及其他各类物品。
最关键的是,这些对应着她个人特征的物品,都刚好只有一份。
“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
伊莎贝拉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这是西拉斯先生的安排。”
麦迪逊给出了一个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堪称万能的答案。
但伊莎贝拉捕捉到了她话语中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
这对麦迪逊来说意味着反复思考,但她向来思维敏捷,而这个答案也并不需要思考。
她的目光凝固在麦迪逊的脸上,略微抬起左手。
她用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戒指的戒面。
戒指忽然散发出一圈柔和但清晰可见的银色光晕,仿佛月华凝聚。
这是信号。
意味着她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麦迪逊显然也读懂了。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