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普的质问,未激起我内心的任何波澜。
我没有理会他。
这场戏剧实质上已然落幕,他和他那位歇斯底里的专员,虽然留在台上,但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无论过程还是结果。
一切已然定局,且没有意外。
我起身,有序地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随后,走向那些沉默伫立的钢铁士兵。
我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缓慢。
我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掌心朝下,手指并拢,一个简洁、明确、干脆的指令。
“收起武器,朋友们。”
周围的英雄们,那些外形上无比危险的战士,先是集体一愣。
他们藏在目镜后的目光,在奥马利的脸、克兰普的身形与我平静的面容之间来回移动。
他们的头脑正在进行一场短暂的风暴,试图理解、解读、厘清眼下面临的矛盾。
但最终,他们只是不明就里地留在了原地,维持着那种剑拔弩张、无动于衷的姿态。
这在预料之中。
于是,我迈出了下一步。
我走向离我最近的“阿努比斯”,妮雅·巴赫。
随着我的靠近,在胡狼头盔下,她急促而潮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手中的权杖顶端,那团能量正发出低沉的嗡鸣,边缘的光线被引力效应扭曲,仿佛要将空间都一并吞噬。
我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层灼热的能量场,能感受到皮肤表面的细微毛发因静电而竖起。
只要一次微不足道的外泄,我的手掌,甚至整个手臂便会瞬间化为焦炭。
妮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随后,权杖顶端的能量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黯淡,最终熄灭。
她后退了半步,将权杖收回身侧。
我没有停留,转向下一位。
他的手边,锯齿状的链刃仍在高速转动,锋芒闪烁,发出一种类似猫科动物磨牙般的、令人心悸的低吼。
我将手掌平伸,整个人缓缓贴近那道银色的死亡轨迹,甚至能看清每一片锯齿上锋利的缺口和闪烁的锋芒。
链刃的转速骤降,最终在距离我指尖不足一公分处彻底停息,无声息地收回臂铠之中。
接着,是位胸口有着蜂巢式贫铀弹巢的重装英雄。
我走近,低下头,视线与那些黑洞洞的、致命的发射口平齐,仿佛在凝视一排通往地狱的窗户,或者说,通过窗户凝视着地狱。
我的手指,轻轻拂过发射器的金属外壳。
然后,是那门对准我的榴弹枪。
我用食指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它的枪口。
哒。哒。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每一次距离都非常近,每一次都几乎完全贴上。
能量随时可以将我吞噬,锋刃随时可以将我切割。
任何一次擦枪走火,我都会被出膛的弹药锁定,面临致命的危机。
但很快,几乎就在我靠近的瞬间,每一位被我触碰的英雄都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主动向后退开。
最终,所有人都停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既表达了服从和保护,又不至于显得疏远或警惕。
与此同时,一个有趣的现象正在发生。
每当一个英雄退后,利亚姆·奥马利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开始用手帕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动作慌乱,眼神游移,仿佛无处安放。
而康拉德·克兰普,虽然他的神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但面部却愈发的缺乏活力,以至于完全僵硬。
他的四肢,也从最开始的微微摇晃,到此刻的彻底一动不动,仿佛躯干的所有神经信号都已被切断。
当我走完一圈,这间宏伟的蓝厅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
所有全副武装的英雄,都退到了厅堂的最边缘,如同沉默的背景板,一圈合金铸就的屏风。
中心的沙发和桌子再次变得独立而空旷。
只有那个无害的、无用的、突然失去所有职责与权力的奥马利专员,依然孤零零地留在沙发旁边。
我于是坐回了原位,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
“没有人能让他们对我动手,只要我依然是伊米塔多的首席执行官。
总统阁下,以及专员阁下。”
“这不可能……”
奥马利专员试图矢口否认。
但在明确可见的事实面前,单纯的话语没有任何说服力。
连说话者自己都没能被说服。
“事实如此,二位。”
“如你所说,西拉斯。”
克兰普的转变比奥马利快得多。
他的声音依然缺乏生气,但逻辑和头脑已经回归,
他很快便接受了一切的发生。
他用手指了指周围沉默的英雄们,那根略显粗短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
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出他到底在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