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烽火照夜决生死 黑甲残骑悲歌起

晌午时分,残存的百余骑冲出包围圈后抵达辽东城西北二十里外的芦苇荡。徐骁在芦苇荡清点人数时,发现陈邛的青铜虎符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瞬间心中有股不舒适感。他解下染血的披风裹住虎符,对幸存的士兵们说:记住今天。徐家军可以死绝,但不能白死。日后,我定会斩落辽东的公孙狗贼的头颅,以祭奠今日死去的兄弟……

小主,

……

辽东城外,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荒原。徐骁勒住战马,望着身后仅存的一百五十余名黑甲铁骑,喉头哽咽如塞。一日前,这支八百人的精锐黑色铁骑尚如黑潮般席卷战场,而今甲胄残破、旌旗折断,人人眼中布满血丝,却仍死死攥着刀柄,仿佛只要手中有刃,便能斩断这无尽的苍凉。

“将军……陈将军他……”一名亲卫踉跄着奔来,话音未落已跪地泣不成声。徐骁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马鞭“啪”地折断。他想起昨日攻占辽东城时,陈邛那柄染血的陌刀始终横在阵后,刀锋所指之处,敌军尸骸如山。而今晨他分明听见陈邛沙哑的嘶吼:“老徐,你带人突围!我陈氏族人断后,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暮色渐沉,辽东城头忽然燃起冲天火光。徐骁猛然攥紧缰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是陈氏族人点燃的烽烟,是陈邛与他约定的信号。

辽东城内,陈邛的陌刀已卷刃。他站立着抹去脸上的血污,望向身后三十余名族人。这些陈氏子弟,最年长者不过弱冠,最幼者尚在襁褓,此刻却人人握紧刀剑,眼中燃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开城门!”陈邛暴喝一声,陌刀劈开拦路的拒马。城门轰然洞开的刹那,辽东公孙氏的军队赫然围在一圈,陈邛带率先冲出城门,却在一瞬间发现只剩三十余人的陈氏族人还在城内。不经思索,陈邛却突然勒马回身——再次返回城内,去救援剩下的三十余名族人!

“阿爹!三叔他们还在里面!”幼子陈芝豹被一名族老死死护在怀中,小脸煞白,却仍死死攥着半截断矛。陈邛的喉结剧烈滚动,耳边忽然响起徐骁的话:“陈大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我等不到你我不会走的!”嘴角微微上扬,提着陌刀再次杀向城内。

城门在陈邛的身后重重合拢,陈邛望着蜂拥而至的敌军,忽然放声大笑。他翻身下马,将幼子塞给一名族老:“带豹儿走!去城外西北方向二十里地外的芦苇荡找徐将军!”说罢,陌刀横扫,竟以血肉之躯在千军万马中劈开一条血路。

城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邛的陌刀已断成两截,他索性弃刀,徒手撕开一名敌将的咽喉。鲜血喷溅在脸上,他恍惚看见妻子临终前将幼子托付给他的模样,看见族中长老跪地叩首:“陈氏一族,生是陈氏魂,死为陈氏鬼!”

“来啊!再战!”他怒目圆睁,满脸狰狞,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嘶嘶力竭地吼叫着,然后义无反顾地扑向那汹涌而至的下一波敌军。

在他身后,三十余名族人身披战甲,手持利刃,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刹那间,刀剑相击之声响彻云霄,与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悲壮的战歌,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久久回荡。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杀红了眼,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厮杀,只为了活下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邛一方的人数越来越少,武器也越来越残破。

终于,当最后一柄刀折断,最后一支箭射空的时候,陈邛的身边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但他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依旧以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残躯,死死抵住那摇摇欲坠的城门,绝不允许敌军前进半步。

“徐骁……替我……看顾豹儿……”陈邛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了,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徐家军离去的方向,艰难地喊出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眼中血泪纵横,仿佛要将那无尽的仇恨和不甘都融入其中。

城破的那一刻,敌军将领站在城墙上,俯瞰着城内的惨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满地的尸骸,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肢体残缺,鲜血染红了整个街道。

这六十余具尸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战争的恐惧;有稚气未脱的垂髫幼童,他们的身躯还如此脆弱,却已经遭受了如此残酷的死亡。这些尸体的身上都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的是被刀剑砍杀,有的是被箭矢射中,有的甚至是被活活烧死。

然而,令敌军将领震惊的是,这些尸体没有一个是背身而逃的。他们都面对着敌人,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进行抵抗,哪怕是面对必死的结局,也没有丝毫退缩。

而在城门之后,敌军将领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场景。一名幼子正蜷缩在那堆积如山的尸堆中,他的身体被其他尸体掩盖着,只露出了一双惊恐的眼睛。他的小手紧紧攥着半截染血的矛尖,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是他在这可怕世界中的唯一支撑。

徐骁率领剩下的一百五十余人奔袭二十里,一路疾驰,在距离辽东西门五里处停了下来。远远地,当他看到城墙上飘扬的敌军旗帜时,心中顿时一沉——辽东城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