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袍蒙尘求徒路 凤年激言把弟护

北凉王府外的长街,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发出 “沙沙” 的声响。赵希抟站在王府朱红大门前,忍不住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这件月白道袍,眉头微微皱起,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起来,从龙虎山出发到北凉,已有半个月的路程。出发前,这件道袍还是他精心挑选的 “见客装”—— 布料是上好的蜀锦,洗得干净透亮,能映出人影,领口与袖口的针脚齐整细密,是龙虎山道士们下山找的绣娘花了三天时间缝制的。当时他还对着铜镜打量了许久,想着自己堂堂龙虎山掌门,去见北凉王徐骁这等人物,总得穿得体面些,不能失了龙虎山的气派。

可谁能料到,这一路竟如此 “坎坷”。刚出龙虎山没两日,天就变了脸,连日暴雨倾盆而下,山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他踩着没脚踝的泥巴前行,道袍下摆沾满了棕黑色的泥点,像是被泼了一身墨。夜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避雨,他想把道袍烤干,便在庙内生了堆火,将道袍搭在树枝上。可连日赶路太过疲惫,他竟靠着墙壁睡着了,等醒来时,道袍衣角已被火星烧出个铜钱大的洞,边缘还卷着焦黑的毛边,好好一件道袍,就此添了 “瑕疵”。

这还不算完。走了半道,又遇上一群抢粮的土匪。那些土匪们手持刀枪,拦住去路,嚷嚷着要他交出身上的财物。赵希抟本不想与他们计较,可土土匪们他孤身一人,又穿着道袍,以为好欺负,竟骑着马冲了过来。他虽轻松避开,可土匪们的马蹄却溅起满地泥水,正好泼在他的道袍前襟上,留下一大片污渍,怎么擦都擦不掉。最后也是稍微出手,将那群土匪给制服,并让运粮的百姓报官,之后,一路前往北凉。

最让他无奈的是,为了赶在徐骁答复后的第一时间抵达北凉,他日夜兼程,几乎不敢停歇。沿途的客栈他舍不得住,一来是怕耽误时间,二来也是想节省盘缠 —— 他此次出行,只带了少量银两,想着能省则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树林里将就过夜,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可山里的虫子多,夜里睡觉时,不知有多少虫子钻进了他的道袍。等他发现时,道袍缝隙里已多了几只 “免费搭车” 的虱子,正优哉游哉地蠕动着,时不时还会叮咬他几下,让他浑身发痒。

“罢了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希抟伸出手,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尘土飞扬间,他自我安慰道,“只要能顺利收龙象为徒,这点狼狈算什么。” 话虽如此,当他看到王府门口的侍卫投来异样的目光 ——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嫌弃,还有几分警惕,他还是忍不住把脖子缩了缩,下意识地将道袍的破洞往身后藏了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 “邋遢”。

赵希抟正准备上前,向门卫说明来意,王府大门却 “吱呀” 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手摇象牙折扇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出来。那公子面如冠玉,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此人正是北凉世子 —— 徐凤年。

徐凤年本是听说府外来了个奇怪的道士,特意出来看看,可当他看到赵希抟这副模样 —— 道袍又脏又破,前襟满是污渍,衣角还带着焦洞,浑身透着股说不清的异味,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多日没打理,顿时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

他上下打量着赵希抟,眼中满是审视,心里直犯嘀咕:“这哪来的江湖神棍?怕不是瞅着我北凉王府气派,想来骗吃骗喝的。也不看看自己这模样,穿得比乞丐还不如,还好意思自称道士?”

最近因离阳赐婚的事,徐凤年本就心烦意乱。离阳皇帝赵惇将隋珠公主赐婚于他,明眼人都知道是算计,他虽表面装着纨绔,可心里清楚,这背后藏着离阳削藩的野心。他正愁没处发泄情绪,见了这 “神棍” 模样的赵希抟,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你是谁?来我北凉王府做什么?” 徐凤年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 “嗒嗒” 的声响,眼神里满是戒备。

赵希抟见状,连忙收起心中的窘迫,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他的声音因连日赶路有些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贫道赵希抟,自龙虎山而来,特意求见北凉王徐骁,有要事相商。”

“龙虎山的道士?” 徐凤年闻言,挑了挑眉,脑海中对‘赵希抟’似乎有些印象,思考一会想不起来是谁,便不再多想,同时眼中的怀疑更甚。他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叫‘赵希抟’的道士,越看心中越觉得不像 —— 龙虎山是江湖大宗,掌门更是地位尊崇,怎么会穿得如此狼狈?“我看你倒像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怕是冒名顶替,想来我王府骗些钱财吧?”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得赵希抟有些尴尬,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世子误会了,贫道确实是龙虎山掌门赵希抟,与北凉王早有约定,还请世子通报一声。”

小主,

“约定?” 徐凤年冷笑一声,扇子 “唰” 地合上,“我父亲怎会与你这等神棍有约定?我看你就是胡言乱语!来人啊,把这招摇撞骗的神棍赶出去!若是他不肯走,就放‘虎子’出来!”

“虎子” 是王府里养的一条恶犬,体型庞大,毛色乌黑,性子极为凶猛。平日里只认徐骁与徐凤年,见了陌生人便会狂吠不止,甚至扑上去撕咬。随从们得了命令,立刻朝着赵希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随从,转身快步跑向王府侧院,显然是去牵 “虎子” 了。

没一会儿,那随从便牵着 “虎子” 跑了过来。“虎子” 一见到赵希抟,顿时竖起耳朵,龇着牙,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虎子,上!” 随从松开手中的绳子,大喝一声。“虎子” 立刻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赵希抟猛冲过去,涎水顺着嘴角滴落,爪子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

赵希抟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他并非怕这恶犬,只是不想在北凉王府门口动手,伤了和气。无奈之下,他只得施展轻功,双脚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如同柳絮般飘起,稳稳地落在了王府门前的一棵柳树上。

柳树的枝条柔软,他站在一根较粗的枝桠上,低头看着树下狂吠的 “虎子”,心里倒没多少怒气。他能理解徐凤年的心情 —— 一个年轻世子,面对离阳的算计,心里定然憋着火,如今见了自己这副模样,难免会误会。他想着,等徐骁出来,一切便能解释清楚,便不与徐凤年计较。

“虎子” 扑了个空,围着柳树疯狂地转圈,时不时抬起前爪,在树干上抓挠着,发出 “咯吱咯吱” 的刺耳声响,喉咙里的低吼从未停歇。徐凤年站在一旁,见赵希抟竟会些轻功,眼中的不屑非但没减少,反而更甚:“没想到你这神棍还会点三脚猫功夫,难怪敢来我王府招摇撞骗!有本事你就一直待在树上,别下来!”

赵希抟没有理会他,只是靠在柳树主干上,闭上眼睛,开始调息。他想着,等徐骁出来,这场闹剧便能结束。可他没想到,更大的 “麻烦” 还在后面。

街对面传来一阵嬉笑打闹声,几个穿着暴露、妆容艳丽的青楼女子,挎着花篮,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她们本是听说北凉王府外有热闹看,特意过来瞧瞧,一见树上的赵希抟,顿时来了兴致。

为首的女子身着粉色纱裙,裙摆下露出雪白的小腿,她走到柳树下,抬起头,对着赵希抟抛了个媚眼,声音娇滴滴地喊道:“这位道长,怎么爬到树上去了?是不是怕了下面的狗啊?快下来,姐姐们陪你喝两杯,给你壮壮胆!”

其他女子也跟着起哄。一个穿红色纱裙的女子,甚至伸出纤纤玉手,想要去够赵希抟的道袍下摆,笑着说:“道长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穿得这么破啊?不如跟我们回楼里,姐姐给你找件新衣服穿?”

还有女子从花篮里拿出一朵娇艳的牡丹,朝着赵希抟递过去:“道长,这花送你,若是你肯下来,我们还能陪你唱曲儿呢!”

赵希抟一辈子修道,坚守童子身,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他自幼在龙虎山长大,身边都是同门师兄,接触的女子寥寥无几,更别说这般放浪形骸的青楼女子。听着她们露骨的话语,看着她们娇媚的神态,虽然自己也有近百年的修行,但是此刻的他顿时面红耳赤,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赶紧闭上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双手合十,口中默念清心咒:“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心里更是不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稳住,可不能在这儿破了道心。”

可那些女子却不依不饶,依旧在树下嬉笑打闹,时不时还会说些挑逗的话语。赵希抟只觉得耳根发烫,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修行多年,道心早已稳固,可面对这般阵仗,还是有些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