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湖结缘白狐伴 剑下心声不敢言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地戳中了姜泥的软肋。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 她哪能不瘦?

五岁那年的记忆,像刻在骨头上的疤,一触碰就疼。那天西楚皇宫的红墙染满了血,她还是被唤作 “姜姒” 的公主,穿着绣着凤凰的锦裙,躲在西楚皇宫的一个角落里。她听见母后跟徐骁说话,声音很平静:“我西楚的公主,不求苟活,只求留她一条命。” 然后,她就看见母后接过那匹白绫,踮起脚尖,悬在梁上的裙摆像片凋零的芍药,晃了晃,就不动了。

徐骁把她带回北凉王府那天,她攥着母后塞给她的那枚小小的龙雀玉佩(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西楚皇室象征,也是天下名剑龙雀的信物),咬着牙说 “我叫姜泥”—— 她不要做姜姒了,那个亡国公主的名字,太沉,太疼。

这些年在王府,她是最卑贱的女婢。袖中藏着的 “神符” 短刃,是她从母后的遗物里找到的,刃身刻着西楚的纹路;案头那本《月下大庚角誓杀贴》,她写满了 “徐凤年” 的名字,墨汁混着眼泪,晕开了好几个字。可她从来不敢真的用那把刀,不敢真的把那些名字划掉 —— 因为她怕,怕伤了那个总爱捉弄她的人。

徐凤年第一次见她,是她刚进王府那年。她躲在回廊的柱子后,手里攥着块快凉透的糕点,怯生生的。徐凤年跑过来,故意把她的糕点抢了,却又在她快哭的时候,塞给她一块更甜的糖。后来他总变着花样逗她,要么藏起她的针线篮,要么在她的汤碗里放颗红枣,明明是关心,却偏要装出欺负人的样子。

姜泥哪能不懂?她早就知道,徐凤年看她时,眼里那点不加掩饰的欢喜,不是假的。而她自己呢?从他塞给她那颗糖开始,心就乱了 —— 她是亡国公主,他是仇人的儿子,这份喜欢,本就不该存在。

徐凤年看着姜泥眼眶发红却仍硬撑着瞪他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的骄傲,更知道她那柄剑,从来不是对着他的。

他忽然伸手,轻轻攥住了她握剑的手腕。她的皮肤很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紧张 —— 怕自己忍不住松开剑,怕自己在他面前露了馅。

“姜泥,你的剑刃,从来没真的想对着我。”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夜风拂过花瓣,“你若是真要杀我,三年前就该动手了,何必要等现在?”

姜泥猛地挣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徐凤年都愣了愣。她往后退了一步,剑尖垂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青布裙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你懂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在硬撑,“我是西楚公主姜姒,你是徐骁的儿子徐凤年,我们之间,只有国仇家恨!”

徐凤年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又疼又好笑。他当然懂 —— 他懂她怕自己真的爱上她,怕哪天她不在了,他会伤心;懂她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连累北凉,连累他;懂她每次提着剑来,都只是想确认他还好好的,却又不敢说出口。

小主,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三年游历江湖,他每次看到穿青布裙的姑娘,都会想起她;每次吃到甜的糖,都会想起第一次塞给她糖时,她那副又怕又馋的模样。他故意在她面前讲荤段子,故意逗她生气,不过是想让她多注意自己一点 —— 他怕自己太温柔,会让她更害怕,更想躲开。

姜泥没再说话,转身就往窗外跳。她的动作很轻,像只掠过夜空的鸟,只在窗台上留下一点淡淡的皂角香。临跳出去时,她还不忘回头,带着颤音丢下一句:“下次…… 下次我定杀了你!”

徐凤年望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摸了摸喉间方才被剑尖抵住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点凉意,却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忍不住笑了 —— 三年不见,她还是没变,连撒谎都这么不擅长,连逃走时都要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追上来。

他躺回床上,把那枚羊脂玉扣重新捻在指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他想起刚才姜泥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想起她垂在颊边的碎发,想起她裙摆上的补丁,忽然觉得,这夜里的刺杀,比任何安稳觉都有趣。

毕竟,这世上能提着剑跟他耍小性子,能让他心甘情愿被 “威胁”,还能让他满心欢喜的人,也就只有姜泥了。

至于她是西楚的姜姒,是天下名剑龙雀的共主,是后来振臂一呼就能聚起西楚旧部的女帝,是最后陪他站在北凉城头、被称作 “北凉王妃” 的人 ——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眼下,徐凤年只知道一件事:他的小泥人,他等了三年的小泥人,终于回来了。

窗外的夜风还在吹,老槐树的叶子又落了几片,落在窗台上,像是在为这未说出口的心意,轻轻鼓掌。徐凤年攥着玉扣,嘴角带着笑,终于闭上了眼 —— 这一次,他想做个梦,梦里有青布裙的姑娘,有甜糖,还有没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