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的夏日,总是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王府深处的凉亭里,却透着几分清凉。亭外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将炙热的阳光挡在外面,亭内摆放着一张精致的竹制躺椅,徐骁正斜靠在上面,双眼微闭,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衫,衣料轻薄,能感受到微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往日里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自从徐凤年去军中历练后,北凉的大小事务虽然依旧繁杂,但徐骁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是暂时落了地。他偶尔会想起徐凤年在军中的表现,听下属汇报说,徐凤年在军中十分刻苦,不仅跟着将士们一起训练,还主动学习兵法战术,和将士们相处得也十分融洽,这让徐骁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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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徐骁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亲卫快步朝着凉亭跑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亲卫跑到凉亭外,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王爷,有紧急信件!”
徐骁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接过亲卫递过来的信,目光落在信封上,只见上面写着 “义父亲启” 四个大字。那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股独特的锋芒,徐骁一眼便认出,这是义子陈芝豹的笔迹。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陈芝豹这些日子一直在军中处理事务,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写信,而且看亲卫的神情,似乎事情还颇为紧急。徐骁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仔细读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并不长,只有寥寥数语,可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徐骁的心上。当看到陈芝豹答应离阳皇帝的指令,要前往西蜀称王时,徐骁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虽然早就料到,以陈芝豹的性情,未必会真心支持徐凤年,可他没想到,陈芝豹竟然会这么快做出决定,而且还是选择叛出北凉,去西蜀自立为王。
凉亭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连周围的蝉鸣声都仿佛变得刺耳。亲卫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徐骁,不敢出声。可徐骁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他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亲卫见徐骁神色平静,心中的紧张感也稍稍缓解了一些,轻声问道:“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去调查一下此事?” 徐骁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亲卫应声退下,凉亭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徐骁一个人。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徐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这笑容中,既有对陈芝豹决定的了然,也有对未来的谋划。他靠在躺椅上,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回忆起与陈芝豹有关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了陈芝豹的父亲陈邛,那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年在战场上,陈邛为了保护他,不惜牺牲全族人的性命,最终战死沙场,只留下陈芝豹这一个独子。从那以后,徐骁便将陈芝豹接到身边,收为义子,悉心教导,视如己出。他看着陈芝豹一天天长大,从一个懵懂的孩童,成长为如今北凉军中的栋梁之才,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感慨。
陈芝豹作为他的六大义子之首,有着 “小人屠”“白衣兵仙” 等诸多美誉,在北凉 “一虎二熊三犬” 的说法中,更是当之无愧的 “虎”。如今在整个北凉,陈芝豹的威望仅次于他,文武双全,能力出众。当年跟随他歼灭六国的时候,陈芝豹便凭借着出色的军事才能,闯下了赫赫威名。昔日春秋四大名将之首的叶白夔,就是死在陈芝豹的手上,叶白夔临死之前,还在感叹陈芝豹的能力之强,说自己输得不冤。
徐骁还记得,陈芝豹的武器名叫 “梅子酒”,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银枪。在江湖上,流传着 “白马银枪梅子酒,纵横天下谁敌手” 的说法,足以见得陈芝豹的武功之高,威名之盛。论兵法,陈芝豹丝毫不输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位名将,他指挥军队作战,总是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取得胜利;论威望,整个北凉军中,有一大半的将士都对他信服不已,愿意听从他的调遣;论名声,他更是名扬四海,当年和徐凤年一起去皇宫接受封赏的时候,满城百姓都纷纷涌上街头,只为一睹他的风采,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那场面,比徐凤年这个世子殿下还要热闹。
曾经,有两次称王的机会摆在陈芝豹面前,可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第一次,是他主动提出,要将北凉王的位置让给陈芝豹,自己则留在太安城,可陈芝豹却以 “义父尚在,儿臣不敢僭越” 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第二次,离阳新帝登基后,对陈芝豹十分赏识,想要封他为王,可陈芝豹依旧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想留在北凉,辅佐义父,守护北凉的百姓。
不仅如此,就连天上的仙人,以及世间那些顶尖的谋士,都对陈芝豹赞赏有加。执棋人黄三甲,更是为陈芝豹留下了 “白衣一并斩龙蟒” 的话语,甚至还计划在青衣曹长卿死后,将曹长卿的气运转给陈芝豹,助他成就大业,可即便如此,陈芝豹还是拒绝了。
徐骁心中清楚,陈芝豹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屑于接受别人的帮助。在陈芝豹的心中,他是义父,吴素是亲母,齐当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自从京城白衣案发生后,陈芝豹便一直想要出兵太安城,为吴素报仇雪恨,可每次都被吴素制止了。直到吴素去世,他确定由徐凤年接手北凉,陈芝豹的情绪才变得更加复杂。
吴素的死,不仅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同样也是陈芝豹心中过不去的坎。陈芝豹一直认为,是离阳皇室和京城里的那些阴谋家,害死了他视若神明的义母。这份仇恨,陈芝豹埋在心底深处,从未忘记过。这些年来,陈芝豹心中的痛苦,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生性骄傲的他,也不屑于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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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骁还记得,陈芝豹平日里总是爱穿白色的衣服,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原因,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吴素生前喜欢白衣,觉得素雅的白袍带有书卷气,陈芝豹穿白衣,是为了纪念吴素。徐骁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他知道,陈芝豹对吴素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厚。
在徐凤年在铁门关外斩杀韩貂寺和想要当皇帝的赵楷时,陈芝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陈芝豹一直看不上徐凤年,觉得他就是一个只会遛狗斗鸡的纨绔子弟,根本不配继承北凉王的位置。可当看到徐凤年为了给母亲报仇,不惜以身犯险,展现出的勇气和决心后,陈芝豹开始对徐凤年有所改观。
后来,徐凤年孤身一人前往北莽,历经生死考验,最终平安返回,并且在北莽斩杀了多个高手,收服了谋士徐北枳。陈芝豹看到徐凤年的成长和变化后,心中也明白了,义父徐骁看人是没错的,徐凤年确实有能力接手北凉,也有担当守护北凉的百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芝豹的心中,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所以,当离阳皇帝再次秘密派人前来,游说陈芝豹前往西蜀自立为王时,陈芝豹答应了。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既能实现自己心中抱负,又能为徐家留下后路的机会。
做出决定后,陈芝豹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大将,典雄畜和韦甫诚等人,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告诉了他们。他对众人说:“我决定前往西蜀称王,你们若是愿意跟随我,便收拾行囊,跟我一起走;若是不愿意,便继续留在北凉,辅佐我义父和世子殿下。”
那天晚上,陈芝豹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典雄畜、韦甫诚等人围坐在一起,争论了很久。他们有的担心跟随陈芝豹前往西蜀后,会背上 “叛贼” 的骂名;有的则相信陈芝豹的能力,愿意跟随他去开创一番新的事业。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最终,典雄畜和韦甫诚等人决定跟随陈芝豹前往西蜀,他们还带领着自己手下的一部分精锐士兵,一起离开了北凉。
消息传出后,整个北凉都为之震动。在外界看来,陈芝豹之所以要叛出北凉,前往西蜀封王,是因为他和徐骁、徐凤年父子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徐骁年事已高,北凉王的位置迟早要有人继承。按照名分,徐凤年作为嫡长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可按照军功和能力,很多人都觉得陈芝豹更合适。
陈芝豹是北凉铁骑的二当家,多年来南征北战,军功赫赫,用兵如神,“小人屠” 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在北凉军中,他的威望一度比徐凤年这个世子殿下还要高。陈芝豹有着自己的骄傲,他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军功和能力换来的,他看不起徐凤年早年那种纨绔作风,认为徐凤年根本不配坐在北凉王的位置上。
很多人都在为陈芝豹打抱不平,觉得他为北凉流了那么多血,立了那么多功,最后却要把北凉王的位置让给一个曾经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就算徐凤年后来通过游历和历练,有了很大的成长和变化,但在陈芝豹这种极度骄傲的人看来,徐凤年依旧不够资格。让他向徐凤年俯首称臣,听从徐凤年的调遣,这是陈芝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这种不甘心,这种对徐凤年的不满,成为了促使陈芝豹离开北凉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