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被秦念那番话激得心潮澎湃,血往头上涌,但理智告诉他,兹事体大,远超一个项目组能决定的范围。他立刻召集了项目组全体骨干,以及所里几位资深高工,包括一向以严谨刻板着称的钱守诚高工,召开紧急会议。
当秦念在会议上,面对着更多质疑和审视的目光,再次清晰、明确地提出要“自研芯片,替代进口”时,果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质疑。
“秦念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钱守诚高工首先发难,脸色因激动和难以置信而涨红,“造集成电路?这不是修理收音机,不是改良煤炉子!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尖端、最复杂的技术之一!需要超高纯度的单晶硅材料、精密的光刻设备、高温扩散炉、氧化炉、超净环境……这些我们哪一样有?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这是在异想天开!”
“是啊,小秦同志,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被外方卡脖子,谁不憋屈?但这事不是光凭一股子气就能办成的。”另一位戴眼镜的技术员语气还算缓和,但不停摇头的动作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这需要一整套工业体系支撑,不是我们一个小组、一个研究所能搞出来的。”
“投入将是巨大的无底洞!成功率几乎是零!为了修一台设备,去搞一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事情?浪费国家宝贵的人力物力财力!劳民伤财!”钱高工的声音愈发激昂,手指关节叩得桌面梆梆响,表达着极度的不赞同。
会议室里嗡嗡声四起,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和质疑。赵康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秦念。他欣赏这个年轻女同志的闯劲和那次校准炮队镜展现出的惊人巧思,但这次……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远远超出了一个“土办法”能解决的范畴。这背后涉及的是整个国家工业基础和技术体系的巨大差距!
王处长坐在角落,手心全是汗,心里直打鼓。他把秦念带来,是希望她能在小打小闹里立立功,可不是让她来放卫星、捅马蜂窝的!这要是搞砸了,连带他都要吃挂落。
面对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怀疑声浪,秦念却异常平静。她甚至微微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背,目光清亮而坚定,逐一迎上那些怀疑、焦躁、甚至带着点轻蔑的眼神。
“各位领导,老师,同志们。”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们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巨大的差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话锋一转,变得锐利如刀,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技术人员:“但正因为要什么没什么,正因为知道难,就不去做,就永远只能眼睁睁看着设备趴窝,永远只能等着别人施舍,永远只能被人用天价账单和傲慢态度羞辱吗?!”
“这次是一块芯片,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难道我们所有的科研、所有的生产、所有的国防现代化,都要系于别人是否愿意卖、是否愿意修之上吗?!如果有一天,别人连卖都不卖给我们了呢?!”
一连串的反问,像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火辣辣的,那种被卡住脖子的屈辱感,是每个有血性的中国技术人员心头的刺,此刻被秦念毫不留情地揭开了。
钱高工张了张嘴,想反驳技术上的不可能性,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就在这时,秦念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走到会议室前方的小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在所有人疑惑、审视的目光中,她手腕挥动,粉笔划过黑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没有画复杂的电路图,而是画了几个简单的方框和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