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下的脉络,远比地表展现的更为复杂。在废弃地铁隧道与旧时代人防工程交织的迷宫深处,一片因年代久远而被遗忘的排水枢纽中,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偶尔从裂缝滴落的水珠,在寂静中敲打出空洞的回响。

“咳……呃啊……”

压抑的、混合着极端痛苦与暴怒的嘶吼在空旷的混凝土涵洞内回荡,撞在湿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显得格外凄厉。

北崎蜷缩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平台上,身下是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尘土和碎屑。他昔日那带着玩世不恭慵懒的人类形态早已无法维持,皮肤下狰狞的龙鳞不受控制地刺破表皮,又因力量的衰弱而迅速缩回,周而复始,让他整个人如同一个不断扭曲、变形的怪物。他那张曾经俊美却总是带着恶劣笑意的脸,此刻因痛苦而完全扭曲,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屈辱与疯狂的火焰。

最致命的创伤来自他的左半身。自肩胛至腰腹,一大片区域呈现出可怕的“空无”。那不是简单的撕裂伤或贯穿伤,而是仿佛他存在的“概念”本身被强行挖去了一块。边缘的血肉和破碎的龙鳞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半透明的灰质结晶状,丝丝缕缕极其微细却无比顽固的金红色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火焰细丝,在这些结晶化的创口边缘缠绕、灼烧、向内侵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波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剧痛,而那金红色的能量便会随之闪烁,顽固地阻碍着龙奥菲以诺那强大的自愈能力,甚至……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抹除”他所剩不多的存在。

“草加……雅人!!!”他低吼着,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刻骨的怨毒。那个名字,连同那只在烈焰中决绝凝视他的金色眼瞳,已经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梦魇。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蔑视众生的力量,在那凤凰燃尽一切的最终一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失去了左翼,小半边身体被直接气化,更重要的是,那股属于凤凰的、带着“涅盘”与“审判”意味的法则力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盘踞在他体内,持续不断地破坏着他的本源。

“不够……还不够强……”他死死盯着自己因为剧痛和力量失控而不断颤抖、覆盖着不稳定鳞片的右手,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带出暗金色的粘稠液体,“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才能……碾碎一切!把所有……所有碍眼的家伙……全部……”

复仇的渴望灼烧着他残存的理智,但现实是,他连移动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尝试调动力量驱除那些金红色能量,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他现在虚弱到了极点,别说村上社长那个级别,恐怕就连一个普通的奥菲以诺士兵,都能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绝对的傲慢被击碎后,暴露出来的是对彻底湮灭的深刻恐惧,以及更为纯粹的、野兽般的生存本能。

他不能留在这里。这里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Smart Brain的眼线无处不在,村上峡儿那个男人,绝不会容忍一个失去价值的“失败作品”。他必须找到一个能隔绝探测、并且有可能帮助他压制甚至利用体内那股异种能量的地方。

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模糊的地点——流星塾过去的某个废弃研究设施?某个能量脉络异常的区域?或者……那个传闻中,连村上都不愿轻易涉足的、被称为“奥菲以诺墓地”的旧港口仓库区?

就在他艰难地思索退路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透过厚厚的地层和混凝土,隐约传递到了他高度敏感的感知中。

这波动……很奇特。并非纯粹的奥菲以诺能量,也非人类造物的机械信号,更像是一种……呼唤?一种对强大力量的原始吸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他体内残存的凤凰能量产生微妙共鸣的灼热感。

北崎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收缩如针尖。危险?还是……机遇?

他无法判断这波动的来源和意图,但此刻,任何变数都好过在这黑暗的角落里缓慢而痛苦地腐朽。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心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