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身古拙厚重,历经沧桑,上面覆盖着一层凝结的污垢和骨粉碎片。
陈远山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和左肩撕扯般的剧痛,半跪下来,伸出右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拂开骨手上覆盖的尘埃和碎屑。那冰凉沉重的触感,即使隔着污垢,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是陈家失落多年的发丘印!
指尖捻起印钮端残留的些许铜锈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极其微弱的、仿佛跨越无数岁月的熟悉阳罡气息,夹杂着腐朽的铜腥味冲入鼻腔。这是每一代发丘传人气息浸染才会留下的独特印记!陈远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每一次撞击都牵动左肩伤口阵阵抽痛。这印出现在这里,这具骸骨的身份…难道…
不是思考的时候!他定了定神,右手用力,想要将发丘印从骸骨紧握的手中取下来。
咔嚓!
小主,
一声极其细微的骨裂声响!那枯槁的手骨在发丘印被拔出的瞬间,如同燃尽的朽木,竟然寸寸断裂,化作一撮黑灰簌簌落下!只有那截紧攥着印身的指骨,还残留在印钮上,片刻后,也化作了细细的尘埃,从陈远山的指缝间流泻而下!
陈远山身体僵了一瞬,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他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沾染在印身上那漆黑的骨灰,迅速将这得来不易的发丘印塞入怀中,紧挨着那方依旧温热的陈家传人印。
两块印玺贴身收藏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力量仿佛在缓缓苏醒,血脉相连的共鸣感让怀中的温热变得更加清晰强烈,虽然左肩的剧痛依旧难以忍受,但这股同源的气息奇迹般地让他混乱的心神稳住了几分。
骸骨的指引不会错!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青铜椁的底部!
离得近了,在祭坛边缘那圈幽白冷光更强的映照下,椁底那处色泽异常的区域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那里似乎并非青铜材质本身的不同,而是在椁底部那粗粝纹路构成的几个交点中央,好像有一个凹陷?一个比巴掌略小、形状不甚规则的凹陷?似乎…正对着骸骨向上伸直的手指方向!
这凹陷在椁体庞大的底面上,如同美人脸上一块小小的胎记一般不起眼。若非骸骨这突兀而精准的指引,以及陈远山现在站立的祭坛边缘角度恰好,根本难以发现!
祭坛顶部很大,要到椁体正下方查探那凹陷绝非易事。且不说如何攀爬,单单椁体本身散发的阴寒死气就让人极度不适。
陈远山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快速扫过祭坛表面那些复杂深邃的沟槽。刻线交织,宛如迷宫。当他视线顺着几条刻线走向椁底正下方某处时,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椁体阴影投射的正中心位置,祭坛的地面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浅坑!
浅坑的位置极其隐蔽,若非光线角度恰好,加上那些交错刻线形成的视觉引导,根本难以发现!坑底积着一层暗红色的、如同细沙般的粉末!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极其甜腻却又带着腐朽气味的铁锈气息!
是血砂!极其特殊的血砂!只有特殊祭祀才会使用的浸染了大量血液又经年累月干涸凝结的产物!它们铺满了这个浅坑。
与此同时,陈远山心口猛地传来一阵悸动!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块新得到的发丘印正在微微发热!而且热度在快速提升,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肉!
不好!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向旁边翻滚出去!
唰!唰!唰!
就在他身体翻滚出去的下一个瞬间,三道乌光无声无息地从椁底正上方的黑暗穹顶疾射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三道残影!全部精准地钉在了他刚才站立、目光所及的那个血砂浅坑位置!
没有发出任何扎入石面的声音!那三支乌光细若钢针的东西射入血砂之中,连一丝灰尘都没溅起,瞬间消失不见,如同泥牛入海!
无声的死寂弥漫开来,比巨大的声响更令人窒息!陈远山惊魂未定地伏在冰冷的祭坛地面,背上瞬间又被冷汗浸透一层。不是椁体的机关,是从上面来的!目标…是那坑里的血砂?
等等!那三道乌光…那尺寸…那破空的诡异无声…太像了!简直和他肩窝里那支该死的、带着菊花纹的剧毒弩箭如出一辙!
又是这东西!
他的心脏几乎被前所未有的寒意攫住!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掐住左肩伤口上方那根勒紧的布条,仿佛想用疼痛抵御这深入骨髓的恐惧。这一切绝非巧合!日军…他们不仅渗透进了王府地宫,甚至…已经深入到了这被青铜巨椁镇压的远古祭坛核心?!
惊悸之下,目光再次投向椁底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凹陷。
就在刚才袭击落下的刹那,借着乌光一闪即逝、极其短暂的光芒,他似乎瞥见那凹陷内部…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小孔?!很小,很不起眼,但小孔边缘的轮廓…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怀中的老发丘印贴着皮肤,持续传来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穿布料。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顾不得危险,也顾不上肩膀剧烈的抽痛和几乎快要压垮他的疲惫感,陈远山猛地低头,用沾满石粉泥土的右手,颤抖着再次探入怀中!
这一次,他摸到的不是那方新得的印玺,而是自己贴身携带了多年的——那半块刻有血色卦象的青铜摸金符!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残缺符咒的边缘形状…不规则的锯齿状断痕!
他忍着剧痛,艰难地挪动身体,换了个角度,竭力仰起头朝着椁底那凹陷位置看去!在祭坛边缘光线无法直接照射到的阴影里,在那个微小的凹陷深处……
啪嗒。
一滴温热的、带着浓郁血腥和铁锈味道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左肩伤口深处渗出,顺着破烂的衣襟滑落,砸在了他膝旁祭坛冰冷刻线的沟槽里。
几乎就在这滴血落地的同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遥远蜂鸣般的低沉震颤,突然从那巨大的青铜椁内部缓缓升起。厚重椁身纹丝不动,但表面那些如同活物筋络般盘结扭曲的粗粝纹路,却在幽白的光线下,极其缓慢地亮起了一线极其黯淡的、仿佛呼吸般的暗红色微光!
整个祭坛空间的气氛骤然凝固!
如同尘封万古的巨兽心脏,被那一滴带有陈氏血脉的温热血液…猛地刺醒了最深处的一根跳动神经!
咔…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心跳淹没、却清晰传入耳膜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高悬的青铜椁顶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