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魁首遗命

那个“找”字,如同冰冷的铁凿,狠狠楔进死寂的空气!

罗烈食指直指陈启,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威胁,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那股凝聚在他身上的无形威压,如同崩塌的山岳,沉沉地压在陈启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残符碎片隔着血污浸透的破布,烫得像要烧穿皮肉,与罗烈那冰冷如刀的视线产生一种诡异的呼应,仿佛两块磁石的同极相斥,在剧烈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坡顶上,残存的硝烟混合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黑甲肃立的卸岭道兵如同一片沉重的乌云,无声地分割着这片刚刚被血洗的空间,将他们三人牢牢钉在原地。

“嗯?” 脸上有横疤的校尉微微偏头,再次审视陈启。他先前更多关注的是苏离的异常容貌和杨少白背上透出的微弱绿芒,此刻得了罗烈的明确指令,才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陈启身上。尤其是……陈启胸前那片不断渗出新鲜血迹、形状怪异的区域。伤口位置不对,那血迹的颜色和粘稠度似乎也过于浓烈奇异了些。

“统领?”疤脸校尉声音嘶哑,带着请示的意味。

罗烈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缓缓抬了抬手,动作极其轻微。但那些静立的黑甲骑士瞬间如同精密的齿轮得到了指令,最靠近的两骑无声地拨转马头。沉重的战甲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冰冷的马蹄踏在浸透血水的泥地上,如同丧钟的鼓点,一步一步、缓慢而充满压迫感地逼近岩石边缘的陈启三人。

气氛瞬间绷紧到极限!

陈启握刀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虎口的撕裂伤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残符灼魂夺魄的威胁。跑?在这铁桶般的包围下插翅难逃!战?面对这些冷酷如同机器、连屠戮都高效得令人心悸的道兵,完全是螳臂当车!他能感觉到,身后昏迷的杨少白,在那幽绿光芒一闪而逝后,身体似乎又微弱地抽动了一下,仿佛体内那个蛰伏的东西也被这逼近的森寒杀意惊醒了一瞬。而苏离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黑甲骑士逼近到十步之遥,座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带着血腥味。他们并未拔刀,但那沉重的陌刀斜指地面,仅仅矗立在那里,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生死线。冰冷的眼神锁定陈启和他身后,如同锁定了尸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凝固如坚冰的时刻——

“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剧烈、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呛咳声,猛然从陈启身后的草丛深处响起!

是老刀!

他蜷缩在深草窠里,刚才响马冲锋时连滚带爬的躲避似乎加剧了被泥水灌入的伤势。此刻,在死亡寂静的压力下,他再也压制不住,爆发出这连串撕心裂肺的呛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疤脸校尉眉头一皱,冰冷的目光瞬间如电般扫射过去。一名靠近的老刀方向的黑甲骑士手腕微抬,沉重的陌刀角度已锁定了那片草丛!

“别!”陈启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绷而嘶哑!不是因为对老刀有多少情谊,而是在这绝境中,任何一点能转移注目的喘息可能都弥足珍贵!更因为,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他那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突然传来一丝极微弱、如同针刺般的预警!那不是来自视觉,而是来自血脉深处!源自于胸前那块滚烫的残符!

嗡!

残符内部如同细微的蜂鸣!

几乎同一时刻!

被陈启下意识半护在身后的杨少白,昏迷中的身体突然又是一次更剧烈的痉挛!喉间发出一声被扼住脖子的呜咽!他背上衣料掩盖之下,靠近脊柱中心的位置,那点蛰伏的幽绿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明显强烈了许多,绿得如同最冷硬的翡翠!甚至透过了几层粗布,隐隐在陈启的视野余光里映出一小片诡异的轮廓!

与此同时!

噗!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毫无征兆地从靠着岩石的苏离身上爆发开来!仿佛她体内封印的万年寒冰瞬间泄露!那股寒气带着腐朽和死亡的冰冷粘腻感,直冲陈启的后背!寒气过处,他皮肤上瞬间凝结起一层细密的白霜!

龟甲的剧烈反应!它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感受到了巨大威胁!尤其是杨少白背上那股失控的气息!本能的反击!

嘶!

寒气与杨少白背上瞬间爆发的浓烈绿光接触的刹那!空气中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淬灭之声!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在三人之间无声地炸开!

这变化来得太快!太诡异!

饶是那些心如冰铁的卸岭道兵,面对这超出常理的、由三人身上同时爆发出的诡谲波动,原本沉稳的动作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逼近的蹄声顿了一拍!连疤脸校尉眼中都掠过一丝惊疑,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就是这一刹那!

咚!

一声极其沉闷、却异常清晰的物体坠地声,在老刀呛咳的方向响起!那不是身体摔倒的声音,而像是某个沉重的硬物砸在湿润的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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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校尉目光瞬间从陈启三人身上移开,死死锁定了老刀藏身的草丛。一个黑甲骑士已无声地催马靠前,沉重的陌刀拨开茂密坚韧的蒿草。

陈启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残符的灼烫和刚才三人诡物力量冲突带来的冰冷眩晕感交织撕扯!他死死盯着草丛缝隙。

蒿草被拨开。

老刀蜷缩在泥泞里,身上沾满了黑泥和呕吐出来的秽物,脸色青灰,眼神涣散,显然离死不远了。他身下压着一块沾满污泥的小布包。刚才的坠地声,就是布包脱手落地的声音。布包的扎口散开了一角,露出的东西——

不是金银!不是鸦片!

在昏蒙的光线下,那块东西呈暗黄色,质地似乎是某种鞣制的兽皮,边缘不规则,显然只是更大一张的碎片。皮面上污迹斑斑,但隐约可见一些用朱砂、墨线,甚至更诡异的暗绿色不知名颜料勾勒、绘制出的扭曲线条和图案。

诡异的是,在兽皮一角,有大片暗褐色、早已干涸发硬的血渍!那不是涂抹的画料,而是如同陈旧伤疤一样深深地浸透在了兽皮的纹理里!那些扭曲的线条图案,恰恰是在这干涸的血斑之上和周围延伸开去!图案的风格,陈启一眼扫过,心头就猛地一沉!古朴、繁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和沉重的岁月感!和他胸前那陈家“怒江星图”残符的风格,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神似!只是这张碎皮上的东西,更加破碎,更加扭曲,充满了一种疯狂和不祥的意味!

老刀似乎还想伸手去够那兽皮,但枯槁的手指最终无力地垂落在泥水里。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陈启三人这边,嘴唇极其费力地嗫嚅着,吐出几个破碎含混的音节:“…找…山巅…庙…山神爷…门…门…”

他的话没能说完。头猛地歪向一边,气息断绝。

死寂再次降临。

疤脸校尉策马缓缓踱近老刀尸体。冰冷的陌刀刀尖随意一挑,将那沾满泥污的兽皮碎片挑了起来,在空中甩了甩,抖掉多余的污泥。他捏着那一角,仔细审视着皮面上那些扭曲的图案和干涸的血迹。黑铁面具下,眼神愈发惊疑不定。

他并未询问陈启,似乎知道此刻陈启根本解释不清老刀身上为何有此物。他沉默片刻,策马来到罗烈身边,将那兽皮碎片恭敬地双手呈上。

罗烈端坐马上,如同一尊冰冷的乌铁雕塑。他伸出一只手,那手同样粗粝布满伤痕。他没有去接那块布满血污的兽皮。

他的目光终于从陈启胸前那片刺目血渍上暂时移开,落在那张沾染污泥和干涸血斑的兽皮碎片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陡然地!

陈启感到一股极度的寒冷!不是源自苏离龟甲泄露的寒气,而是源自精神层面的恐怖震慑!

罗烈那双一直冰冷如同古井深渊的独目,在看到那张兽皮碎片上某个被污泥半覆盖的细微图案、以及辨认出那片干涸血渍边缘某种不易察觉的痕迹时,瞳孔深处猛地一缩!随即,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惊骇、剧痛、甚至是某种深入骨髓恐惧的波澜,如同瞬间被投入巨石的寒潭,骤然在他那张坚冰般的脸上炸开!

他那握枪的手指,瞬间捏紧!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瘆人的咯咯轻响!指关节捏得惨白!一股如同实质的、几乎令空间扭曲的凶戾杀气,瞬间从他那精悍的身躯里爆发开来!甚至压过了战场上弥漫的血腥!

离得最近的疤脸校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闷哼一声,脸色骤变,不由自主地控马向后微微退了小半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敬畏!跟随罗统领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