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谷规森严 善恶初分

荆州城的天空,似乎真的因万家的倾覆与凌退思的伏诛而清朗了几分。往日里横行街市的万家弟子与欺压良善的衙役胥吏,如今要么蜷缩在那座已成为活地狱的深宅内哀嚎忏悔,要么便作鸟兽散,不见了踪影。市井坊间,百姓们于惊惧之余,竟也隐隐感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茶余饭后,那“第一邪皇”与“恶人谷”的名号被反复提及,语气中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敬畏、恐惧以及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快意。

万家大宅,那朱漆剥落、铜环暗沉的大门终日紧闭,高墙之内,死寂与间歇爆发出的非人惨嚎交织,如同盘踞在城中心的巨大毒疮,无声地散发着痛苦与绝望的气息,警示着所有心怀不轨之徒。林越并未将此地彻底封闭,反而默许甚至引导着一些消息流传出去——关于那每日需自陈的罪状,关于那生不如死的“规诫”之刑,关于那不义之财被用于补偿苦主、城外粥棚终日炊烟不绝的景象。

这一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万家高墙的阴影拉得老长。林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宅邸深处那间原本属于万震山的书房内。书房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奢华陈设,紫檀木的书案,博古架上的珍玩,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与难以驱散的绝望气息。

万震山、戚长发、万圭以及那几名核心弟子,如同被抽去骨头的癞皮狗,瘫软在书房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衣衫被冷汗与血污浸透,眼神涣散,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刚熬过一轮“阴阳噬心咒”的折磨,正处在极其短暂的回气阶段。他们甚至没有力气去注意林越的到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被彻底撕裂的经脉,带来阵阵残余的剧痛。

言达平垂手恭立在书房角落,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他比地上那些人稍好一些,体内“子母噬心引”的子引尚未被彻底引发痛苦,但那种性命操于他人之手、随时可能坠入无间地狱的恐惧,早已浸透了他的骨髓。他刚刚低声向林越汇报完关于铁掌帮帮主刘乘风罪证的查探结果,言辞谨慎,细节详尽,不敢有丝毫隐瞒或夸大。

林越静立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一株枯败的古树,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微声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房内众人的心脏上。

良久,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众人,最后落在言达平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看来,仅凭痛苦,尚不足以让某些冥顽不灵之辈真正认清罪孽,反而易生怨毒,徒耗光阴。”

他踱步至书案前,取过那几本厚厚的、写满了万家众人血泪罪状的簿册,随手翻阅着。上面记录着欺行霸市、巧取豪夺、逼良为娼、甚至手上沾染的人命…字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颤抖,却又因死亡的威胁而不得不竭力写得清晰。

“自今日起,‘恶人谷’需立下明确规条。”林越合上罪簿,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罪分轻重,痛有等级。过往罪孽,依此簿所载,核定层级。轻者,受噬心之苦一炷香;重者,翻倍递增;罪大恶极者,时辰无限,直至真心悔过,或经脉尽断而亡。”

他的话语冰冷而精准,如同法官在宣读律法,不带丝毫情绪,却让地上众人浑身一颤,眼中绝望之色更浓。这意味着他们的痛苦将被量化、规范化,连最后一点“或许能熬过去”的侥幸都被彻底粉碎。

“规诫之后,非是让你们躺在地上等死。”林越继续道,“需以劳役赎罪。万家库藏中那些沾满血泪的金银,数目、来源,皆记录在案。取出七成,由言达平负责,依名录暗中补偿受害之家,或用于修建善堂,抚恤孤寡。剩余三成,留作‘恶人谷’日常用度及…后续行动之资。”

言达平连忙躬身应道:“谨遵邪皇之命,属下必尽心竭力,将每一文钱都用到该用之处,绝不敢有误!”他心中凛然,深知这既是任务,也是考验,更是枷锁。经手这些钱财,便等于将更多把柄交到了对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