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其目标清晰,先拿依附阉党、罪证相对确凿之张义、李永开刀,此为立威,亦为试探。

而那胡才,身为督盗贼,却与盗匪勾连,为害地方,此等蠹虫,若不清除,吏治何清?百姓何安?

彧观之,陛下与陈公台,并非盲目树敌,而是步步为营,其志……恐怕不止于清除几个阉党余孽那么简单。”

郭图有些愕然地看着荀彧:“文若,你的意思是……?”

“陛下所图,或在更深之处。”荀彧缓缓道,“或是欲借此机会,整饬地方吏治,清查田亩户籍,抑制豪强,以充实国库,安抚流民。此乃治国之根本。

若非有此魄力,如何敢在登基未久、外有董卓大兵压境之际,行此险招?”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在寒风中依旧挺拔的青竹,仿佛看到了洛阳城中那位少年天子坚毅的身影:“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君,行非常之事。

少帝年少,然观其登基以来种种举措,平乱、拒董、肃贪、用贤……思路清晰,手段果决,且知人善任,既能用吕布之勇,亦能用卢植之正,陈宫之谋,曹操之能。此等人物,岂是寻常少年可比?”

郭图听得怔住了,他没想到荀彧对那位远在洛阳的少帝评价如此之高。

他仔细回味着荀彧的话,不得不承认,若抛开自身阶层的立场,从整个汉室江山的角度来看,这位少年天子的所作所为,确实透着一股力图振作的锐气。

“可是……文若,”郭图还是有些疑虑,“如此大刀阔斧,触动利益太多,难道就不怕引起反弹吗?

如今袁本初在洛阳称病,其弟袁公路远在南阳,皆按兵不动,朝中世家大族更是噤若寒蝉,但心中岂无怨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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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如何?”荀彧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反抗?还是一旦外镇强藩借此生事?”

他走回座位,重新坐下,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陛下既然敢做,必然有所依仗。西线有吕布扼守谷城,洛阳有丁原、曹操整军经武,此乃武力之恃。

擢升卢植,招揽蔡邕,乃至可能正在进行的招贤纳士,此乃人心之恃。至于那些潜在的反对者……”

荀彧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彼辈各怀私心,难以真正合力。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望虽高,然其人在洛阳已被陛下步步紧逼,如今只怕想的不是如何反抗,而是如何体面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袁公路骄狂自大,目光短浅,踞守南阳,看似逍遥,实则为陛下下一步的目标而不自知。

其余各地州牧郡守,更是心怀异志,观望风色者居多。

陛下此时以雷霆手段整顿内部,正是要抢在外部大变之前,先稳固根基,清除内患。”

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将如今错综复杂的局势梳理得清清楚楚。

郭图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叹服道:“文若高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此看来,这位少帝,倒真有可能……成为中兴之主?”

“中兴与否,言之尚早。”荀彧恢复了平静,“治国如同医病,非一日之功。刮骨疗毒,固然疼痛,却有可能祛除病根。然药石过猛,亦可能伤及元气。

关键在于,后续能否有抚慰调和之策,能否真正建立起新的、更健康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