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盘酱红色的卤牛肉,切得薄厚均匀。
一碟翠绿的腌咸菜。
还有一大碗飘着油花和葱花的阳春面。
对于凡人而言,这已是相当丰盛的一餐。
沐云如同饿死鬼投胎,抓起一个包子,甚至顾不上烫,三口两口就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又猛地灌下一大口滚烫的小米粥。
接着又抓起卤牛肉,大口撕咬,油汁顺着嘴角流下也毫不在意。他吃得毫无形象,狼吞虎咽,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都随着食物一起吞咽下去。
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不过片刻功夫,满桌的食物竟被他扫荡一空,连那碗阳春面都喝得一滴汤不剩。
店小二和几个早起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这少年……是饿了多少天?
沐云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腹中的绞痛终于被温暖和饱胀感取代。他靠在椅背上,满足地舒了口气,这才有闲暇打量四周。
酒馆里渐渐热闹起来,人声嘈杂。
“听说了吗?老张头家的闺女,昨天跟隔壁村的王木匠定亲了!聘礼足足十两银子呢!”
“十两?!啧啧,王家小子倒是舍得!不过老张头那闺女,模样是俊,就是性子太烈,听说把王木匠他娘气得够呛!”
“嗨,婆媳哪有没矛盾的?过两年生了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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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哎,你家二小子不是也到年纪了?相看了没?”
“别提了!那臭小子,让他去镇上学堂念书不肯,非要跟他舅舅学打铁!你说打铁能有什么出息?一身臭汗,连个媳妇都难讨!”
“打铁咋了?有一门手艺饿不死!总比我家那个强,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赌钱!唉,家门不幸啊……”
“对了,听说镇东头李寡妇家那几亩水田,又被刘财主家给压价强买了?真是造孽……”
“嘘!小声点!刘财主家的小舅子可是在县衙当差的!惹不起惹不起……”
“唉,这世道……”
沐云静静地听着。
这些凡人的烦恼,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真实。
婚丧嫁娶,柴米油盐,邻里矛盾,生计艰难……没有惊天动地的恩怨情仇,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争夺,只有琐碎的生活和微小的悲欢。
他透过敞开的店门,看到街道上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这些小家伙,起得真早啊。
不远处墙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着,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眼神浑浊地望着过往行人。
看着这一幕幕,沐云紧绷的心弦,竟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喧嚣,嘈杂,充满生活的气息,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而此前的沐云,那个天玄宗练气六层的小小杂役,每日在灵田里辛苦劳作,换取微薄的贡献点,小心翼翼,唯恐得罪内门弟子或管事。
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提心吊胆,甚至……还不如眼前这些为生计奔波的凡人过得有滋味。
看着不远处一张桌子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父母给年幼的孩子夹菜,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沐云的眼神微微恍惚。
家……是什么感觉?
他好像……生来就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这具残破的躯壳,和那如同诅咒般无法修炼的体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
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大的声响吓得整个酒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
店小二更是脸色煞白,以为饭菜出了问题,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连连作揖:“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小的……”
“结账!”沐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