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的开始

西部边境。

风卷起沙砾,敲打着锈蚀的金属残骸和混凝土碎块。这是一片被时间和大灾变双重遗弃的废墟,只有扭曲的钢筋和偶尔可见的褪色涂鸦,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人烟。

无攸站在一处断裂的高架桥墩上,纯白的制服在昏黄的风沙中没有沾染一丝尘埃,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和这个污浊破败的世界隔开。她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动,掠过她毫无表情的脸颊和空洞的双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被沙尘模糊的地平线,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塑。

`系统:路径确认。根据既定坐标,需向正西方向继续移动七十四公里。未检测到即时威胁。建议维持当前行进速度。`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直接响起,没有语调起伏。

无攸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头,视线扫过荒芜的废墟。她的右手无声地握住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刀刀柄。那是子虚的刀,名为“乌有”。刀鞘是朴素的黑色,但触摸上去,能感受到细微如龙鳞般的纹路。

`系统:能量感应。检测到低浓度游离梦魇能量残留,源于三年前“尘魔”过境。无害,无需启动净化协议。`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刀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情感驱动,更像是系统指令间隙一个无意识的停顿。

“明白。”她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像一汪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轻轻跃下数米高的桥墩,落地悄无声息。白色身影在巨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因那份异常的宁静而显得突兀。

走了几步,她停下,抬起左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空间裂隙。她从里面取出一瓶纯净水,小口啜饮。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被设定好的精确感,缺乏活人应有的自然。

`系统:权限应用稳定。空间存取操作能耗低于预期。建议增加日常练习频率以提升熟练度。`

她收起水瓶,空间裂隙随之消失。

“哥哥……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吗?”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语气里没有好奇,没有怀念,仅仅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系统:资料不足,无法完全比对。前任管理者对空间权限的应用已臻化境,其操作效率为历史记录最高等级之一。您的当前权限继承自他,但应用水平仍需提升。`

“最高等级之一……”她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话,眼神依旧空茫。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幽蓝光芒如臂使指,纵横切割——但瞬间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系统冷冰冰的数据对比。

她不再说话,继续向西行去。

风吹过废墟的空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走着,白色的身影是这片死寂土地上唯一移动的点。巨大的悲伤、蚀骨的愧疚、以及那份足以撕裂灵魂的失去感,所有汹涌的情感都被牢牢封锁在意识的最深处,被名为“管理者职责”和“系统指令”的绝对理性所镇压。

她能感觉到那里存在一个巨大的空洞,仿佛心脏被挖走了一块。但她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空。

系统知道,她也知道,那被封锁的一切,是支撑她也是毁灭她的关键。而现在,她只是管理者12,执行着“回归”计划,向着西部前进,等待着一个或许能填补那份空洞的、关于她哥哥的答案。

她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拂过“乌有”冰凉的刀柄。

脚步未曾停留。

(另一边)

11怀抱着子虚冰冷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在泥泞破败的战场上。她悄然动用了高阶权限,一层无形的能量场笼罩着她,在周围所有狂欢、忙碌或悲伤的人群眼中,她只是一个浑身泥污、抱着阵亡战友遗体、默默前行的普通士兵,引不起任何多余的关注。

偶尔有搜寻队的人从她附近跑过,大声呼喊着: “你们有谁看到‘乌鸦’了吗?就是那个最后冲上去的黑头发大佬!” “指挥部在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能在哪受了重伤,大家分散找找!”

这些声音传入11耳中,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只能将怀中的身躯抱得更紧一些,低下头,加快脚步,沉默地穿过人群,向着与喧嚣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步,又一步。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冲刷着她脸上的泪痕和污泥,但新的泪水总会很快再次涌出。脚下的路从破碎的柏油路变成杂草丛生的荒地,再到崎岖不平的山坡。

当她终于感到疲惫,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处僻静的悬崖之巅。

前方是空旷无际、云雾缭绕的山谷,下方奔腾的江河在雨后显得格外汹涌,发出沉闷的轰鸣。这里远离战场,远离人群,只有风声、雨声和水流声,仿佛世界的尽头。

她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子虚放在一片相对干燥的草地上,让他平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小乌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很快就好……”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她伸出右手,那柄造型诡异、由两个咬合旋转的幽蓝圆环构成的归墟之镰无声地在她手中浮现。她凝视着镰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下一刻,她轻轻松开了手。

归墟之镰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的光芒流转变化,它的形态开始改变——圆环舒展、延伸、拼接,材质变得厚重而古朴,最终,它化作了一口深邃如夜空、闪烁着星芒的黑色长箱。箱体线条简洁而庄严,仿佛是为君王准备的棺椁,又像是通往星海的舟楫。

11再次俯身,用尽全身的温柔和力气,将子虚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入那口由她本质武器化成的长箱之中。她替他理了理额前湿透的黑发,仔细地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尽管那衣物早已破烂不堪。

“睡吧……”她轻声说着,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子虚冰冷的脸颊上。

箱盖缓缓地、无声地合拢,将他安详的容颜彻底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

做完这一切,11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长箱下方的地面。

没有任何声响,她脚下的土地仿佛拥有了生命,顺从着她的意志,无声地向两侧裂开,形成了一个与长箱尺寸完全吻合的墓穴。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弥漫开来。

她再次抱起这口沉重的“棺椁”,如同进行着世界上最神圣的仪式,将其缓缓地、平稳地放入那方净土之中。

当她松开手时,周围的泥土如同拥有生命的流沙,开始温柔地、缓慢地回填,一点点覆盖在箱盖上,掩去那星辰般的光芒,直至最后一丝缝隙被填平,地面恢复原状,只留下一片新翻的、与周围略有不同的泥土痕迹。

11无力地跌跪在这方新坟前。

她伸出白皙却沾满泥泞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微微湿润的泥土,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属于他的冰冷温度。

“我真没用……”她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破碎的哭腔从喉间溢出,“我就是……最没用的管理者……空有所谓的神力……却连最重要的人都救不回来……我算什么女神……算什么死神……”

她努力地扬起头,望向灰蒙蒙、依旧飘着雨丝的天空,拼命地想阻止眼泪滑落。

但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流,丝毫不听从她这位神只的命令,依旧固执地、不断地从她妖异的红眸中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滴落在身下的泥土里。

她低下头,对着那片土地,哽咽着,许下沉重而悲伤的承诺:

“小乌鸦……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怕孤单……”

“每年……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看你的……我保证……”

“我会努力……努力完成所有的工作……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所以……所以……”

她的话语被剧烈的哽咽打断,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在这空无一人的悬崖之巅,伴随着风雨声久久回荡。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泥土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与无力,都倾诉给这片埋葬了她唯一眷恋的土地。最终,打开了一道空间裂缝,转身离去。

雨丝冰冷,连绵不绝,将这座死寂的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中。无攸一步一步走着,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深陷的泥泞。她走出那片广阔的残骸区,脚下的土地逐渐被破碎的沥青路面取代。她抬起头,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那些曾经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巨塔,如今大多只剩下空洞的窗框,像无数双失明的眼睛,沉默地凝视着这个破败的世界。

她低下头,雨水顺着她黑色的发丝滑落,流过她苍白而毫无波澜的脸颊。这样的前行,这样的存在,还需要持续多久?疑问如同水面的涟漪,轻轻泛起,又迅速被绝对的理性抚平。她没有答案,系统也没有提供相关的数据。

然后,一种陌生的、生理性的虚弱感猛地攫住了她。胃部传来空洞的绞痛,提醒她一具身体最基本的需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摄入能量是什么时候。成为管理者似乎并未完全剥离这具身体的凡俗需求。

雨更大了。她环顾四周,街道两旁是歪斜的店铺,招牌锈蚀脱落,玻璃门窗早已破碎,里面只有黑暗和杂物。没有人烟,没有灯火,只有雨声和无边的寂静。

饥饿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的步伐变得踉跄,视线有些模糊。最终,膝盖一软,她沿着身后一面布满涂鸦的潮湿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背靠着不知名的建筑,微微仰着头,雨水直接打在她的脸上。她张开口,一口又一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和雨水短暂地压下了那阵令人眩晕的虚弱感,但饥饿依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