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梆子声响起时,学童们还意犹未尽。王富贵拉着陈耀祖的袖子说:
“徐夫子讲得真好,我以前只知道见了长辈要磕头,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理!”
陈耀祖点点头,手里还攥着刚才练习拱手时被汗浸湿的袖口,心里却亮堂得很——
正当陈耀祖在学堂里埋首苦读,笔尖在泛黄的宣纸上沙沙游走时,老陈家的院子里正飘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在石桌上,那里摊着几十张竹篾簸箕。
雪白的藕粉与浅黄的葛根粉像两汪细雪,在风里轻轻晃悠,带着刚晒好的干爽气息。
张小花撸了撸袖子,眼神里闪着期待的光。
她从陶瓮里舀出两勺藕粉,粉末细腻得像筛过的月光,簌簌落在粗瓷碗里。
早就晾到合适温度的开水就在手边,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倾,热水“哗啦”一声冲进碗中。
奇妙的变化瞬间发生——原本雪白的粉末像活了过来,在热水里翻滚着舒展,渐渐透出莹润的光泽,仿佛一块被温水浸润的羊脂玉。
“快搅,快搅!”旁边的钱秀娥急得直搓手。
张小花手腕翻飞,竹筷在碗里画着圈,藕粉的黏度越来越高,颜色也愈发透亮,最后竟成了一碗琥珀色的冻状物。
颤巍巍地在碗里晃悠,看得人喉头一动。
她又挖了两勺红糖浆,暗红的糖汁顺着瓷勺往下淌,在藕粉上洇出好看的纹路。
最后撒上一把炒得喷香的花生碎,白、褐、红三色交织,光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铁柱拄着拐杖往前凑了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陈大壮搓着满是老茧的手,鼻尖几乎要碰到碗沿;
几个小丫头扒着石桌边缘,踮着脚尖,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摇摆。
张小花被这阵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那一瞬间,张小花感觉舌头像是被云朵裹住了。
藕粉的滑嫩在舌尖轻轻一抿就化开,带着一股清甜的藕香,红糖的醇厚与花生的焦香紧随其后,三种味道在嘴里缠缠绕绕,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润来。
她愣了愣,眼眶忽然有点发热——长这么大,她吃过最金贵的东西不过是过年时的一块麦芽糖,可比起这碗藕粉,那点甜实在算不得什么。
“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