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的东主,江南丝绸巨贾,一咬牙:“买五万两!要‘雪顶含翠’的引!” 他看中的是贡茶本身的价值和那份象征意义,足以让他的家族地位再上一层楼。
紧接着,一些与军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深知北疆战事严峻性的将门世家,也暗中派人接洽。他们未必多看好这茶引,但更恐惧北狄破关后的滔天大祸。出钱,既是买一份心安,也是一种政治表态。
短短三日!
市舶司衙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各大钱庄的管事、甚至是一些府邸的管家,拿着成箱的银票、抬着沉重的银箱,挤破了头。郑通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喊哑了,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他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听着账房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当郑通捧着那份墨迹未干、记录着最终数额的奏疏,几乎是跑着冲进承乾宫时,萧景琰正在灯下批阅一份关于北疆布防的密报。
“陛下!陛下!” 郑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奏疏高高捧起,“成了!军需茶引……三日!共售得……售得纹银一百八十七万两!钱庄、商贾认购踊跃,银钱……银钱俱已入库!请陛下御览!”
一百八十七万两!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在承乾宫内炸响!侍立的小太监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萧景琰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并无太多激动之色,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放下笔,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奏疏,目光扫过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
成了。第一步。
这笔钱,如同一股滚烫的岩浆,注入了帝国濒临枯竭的战争血脉。它更是他萧景琰,向这座庞大的帝国机器,注入的第一道属于他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它证明,皇权,并非完全依赖太后的垂帘和权臣的“忠心”,它本身,可以创造出撬动乾坤的力量!
“好。” 萧景琰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平静无波。他将奏疏合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北疆的风雪,也看到了隐藏在帝都繁华之下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郑通。”
“臣在!”
“此银,即刻拨付五十万两,着可靠之人,持朕手谕,秘密前往江南粮仓充盈之地。” 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冷峻,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避开官仓,避开所有可能被‘关照’的渠道,向民间粮商,高价收购新粮!有多少,收多少!要快!要密!粮草收购后,立刻组织可靠民夫,绕开官道驿站,分多路、小批、星夜兼程,秘密运往北疆!此事,若有半分泄露……”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郑通。
郑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升起,瞬间遍布全身,连忙以头触地:“臣明白!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差池,甘愿领受诛族之罪!”
“去吧。” 萧景琰挥了挥手。
郑通如蒙大赦,躬身倒退着,快步离开了承乾宫,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殿内恢复了寂静。萧景琰重新拿起那份北疆密报,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奏疏上那个冰冷的数字——一百八十七万两。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冕旒的玉珠轻轻晃动。
钱,有了。
粮,已在路上。
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这笔巨款绕过户部、绕过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手,直接砸向江南粮市时,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当那些被断了财路的硕鼠、被动了奶酪的巨贾、还有那珠帘后冰冷的视线和虎视眈眈的权臣发现这一切时……
承乾宫的空气,仿佛都因为那无声的暗涌而变得粘稠、沉重。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