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两!”
“两百五十两!”
“两百两!有没有人要?!一百八十两!跳楼价了!”
价格一泻千里!无数在最高点接盘的中小投机者瞬间血本无归!像张茂才这样抵押了全部身家投入其中的,更是直接坠入了破产甚至家破人亡的深渊!愤怒和绝望的人群开始冲击钱庄、冲击交易所、冲击那些他们眼中“操纵价格”的大盐商府邸!
京城,陷入了混乱与恐慌的泥潭。昔日财富的神话,瞬间变成了吞噬一切的噩梦。而这噩梦的风暴眼,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向着帝国的权力中心——皇宫,蔓延而去。
承乾宫,御书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铅灰色的天空。炭火依旧温暖,龙涎香依旧幽静,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和焦灼。
新任户部尚书陈文举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他手中的奏报,字字泣血:
“陛……陛下!盐引交易所……崩盘了!”
“引价……引价一日之内,暴跌近半!恐慌蔓延,抛售如潮!无数中小商贩倾家荡产,民怨沸腾,冲击钱庄、交易所!京城秩序……濒临失控!”
“更……更可怕的是……”陈文举的声音带着哭腔,“引价暴跌,直接导致之前为囤积盐引而抵押借贷的诸多豪商……资金链断裂!江南顾家、沈家等大族,已……已有多家钱庄宣布停止兑付!挤兑风潮已蔓延至江南数省!”
“还有……还有北疆行营八百里加急!”陈文举几乎瘫软在地,“催要军饷!言称……若十日之内,第一批五十万两军饷不能到位,恐……恐营啸兵变!”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御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侍立一旁的赵冲,脸色铁青,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侍奉笔墨的小太监,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墨锭。
帝国的心脏,正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危机疯狂撕扯!财政崩溃、市场崩盘、民怨沸腾、军心不稳!新法推行不过短短十余日,竟已到了大厦将倾的危局!
萧景琰端坐在御案之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他没有看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陈文举,目光落在御案上摊开的那份关于盐引交易所崩盘的详细奏报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
引价暴跌,市场恐慌,挤兑风潮……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又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暴烈!资本贪婪的本性,人性在狂热与恐慌中的极端转换,被这场新法实验,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前世所知的每一次金融泡沫的破灭、每一次市场恐慌的蔓延、每一次信用崩塌的连锁反应……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贪婪是原罪,恐慌是瘟疫。而此刻,瘟疫正在他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中肆虐。
“陛下!”陈文举见皇帝沉默,心中恐惧更甚,带着哭腔道,“当务之急,是否……是否暂停新法?先行平抑物价,安抚民心?再……再筹措军饷,稳住北疆?”
暂停新法?
萧景琰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这看似稳妥的退路,实则是饮鸩止渴!一旦叫停,朝廷信用将彻底破产!之前收取的巨额牌照费和引本银将成为众矢之的,被愤怒的民众和失意的豪强视为“骗局”!届时,就不是市场崩盘那么简单,而是席卷全国的信任危机和民变!北疆军心,更会因军饷来源的彻底断绝而瞬间崩塌!帝国将真正陷入万劫不复!
绝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萧景琰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疲惫、焦灼瞬间被一种近乎冰冷的、洞穿迷雾的锐利所取代!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掌舵的船长,在绝境中捕捉到了唯一的方向!
“暂停新法?”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力量,让陈文举瞬间噤声,“此刻叫停,等于宣告朝廷无能,新法失败!那些交了牌照费、引本银的巨商勋贵,那些倾家荡产买了盐引的百姓,会如何?朕的‘皇家债劵’,将成一张废纸!朝廷信用,将荡然无存!届时,不用北狄铁骑,这天下汹汹民怨,就能将这大晟江山撕得粉碎!”
小主,
陈文举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恐慌源于何处?”萧景琰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陈文举,也仿佛刺穿了层层迷雾,“源于对朝廷兑现盐引能力的怀疑!源于对盐引未来价值的绝望!更源于……有人趁乱兴风作浪,囤积居奇,操纵市场,妄图逼宫!”
“赵冲!”萧景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臣在!”赵冲一步踏出,单膝跪地,杀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