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狄大营。
相较于黑鸦林炼狱般的喧嚣与惨烈,主营区显得相对安静。大部分士兵早已在连日攻城的疲惫和明日总攻的期待中沉沉睡去,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岗哨的火光,点缀着沉沉的夜色。
军师阿古拉的营帐,孤零零地位于大营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小丘旁。帐内烛火早已熄灭,一片漆黑。只有帐外两名忠于职守的金狼卫,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寒风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营帐外数十步的阴影里,一群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衣人,正屏息凝神地潜伏着。他们大约二十余人,个个眼神凶狠,气息彪悍,正是哈桑派出的心腹死士。为首的黑衣人头领秃鹫,眼神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阿古拉的营帐,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低声对身边人道:“都给我盯紧了!等里面灯灭超过一个时辰,守卫换岗松懈之时,听我号令再……”
他话音未落!
“嗖!嗖!”
两道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破风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两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如同利刃刺入败革!
秃鹫和他身边的黑衣人骇然转头望去!只见营帐门口那两名如同雕塑般的金狼卫,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赫然多了一个血洞!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谁?!”秃鹫惊怒交加,低声厉喝!计划被打乱了!
然而,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们侧后方的阴影中暴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三道模糊的残影!他们完全无视了秃鹫这群“埋伏者”,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阿古拉的营帐!
“喂!你们……”秃鹫身边的副手惊得差点喊出来,被秃鹫一把捂住嘴。
只见那三人冲到营帐门口,为首一人看也不看地上倒毙的守卫,抬脚“砰”地一声粗暴地踹开了帐门!三人如同旋风般冲了进去!
帐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目标在里间床榻!”一个略显急躁的声音低吼道。
“上!速战速决!”另一个声音带着一股莽撞的狠劲。
紧接着,帐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布帛撕裂声,以及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噗嗤”!
“得手了!”愣头青甲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撤!”
三道黑影又如同旋风般从营帐里冲了出来,动作快得惊人!为首的愣头青甲手中弯刀上,赫然还滴落着温热的鲜血!
秃鹫和他手下的一群黑衣人彻底懵了!像一群呆头鹅般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同行”从他们面前冲过,迅速消失在营地另一侧的黑暗中。
“头……头儿?这……这算怎么回事?”副手结结巴巴地问道,一脸茫然加惊恐,“他们……他们谁啊?咋比咱们还急?还……还抢活儿?”
秃鹫脸都气绿了,额头青筋暴跳!他精心策划的刺杀,竟然被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给截胡了?!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的奇耻大辱!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是哪路神仙!”秃鹫低吼道,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一群不按规矩来的蠢货!坏老子大事!” 他气得原地转了两个圈,狠狠一跺脚,“他奶奶的!不管了!既然已经动手了,屎盆子扣谁头上不是扣!一不做二不休!进去看看!确认目标死了没!然后按计划放火!烧干净点!”
“是!”黑衣人们也顾不上许多了,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迅速摸向营帐门口,警惕地查看倒地的守卫和漆黑的帐内。秃鹫带着几个人,麻利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油罐和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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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亲自带着两个手下,小心翼翼地摸进营帐。借着帐外微弱的天光,他们看到里间床榻的蚊帐被粗暴地掀开,一个人影面朝下趴在床榻上,背心处一道巨大的、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皮毛褥子,还在缓缓地向外蔓延,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啧,真够狠的,一刀毙命!”一个黑衣人咂咂嘴。
“省了咱们的事儿了。”另一个黑衣人松了口气。
秃鹫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行了!确认死了!撤!点火!”
黑衣人们迅速退出营帐。秃鹫亲自将几罐火油泼洒在营帐的门帘、支柱和毛毡墙壁上,然后掏出火折子,猛地吹亮!
“呼啦!”
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上浸满火油的毛毡,瞬间腾起!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个呼吸间,整座军师营帐便化作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浓烟滚滚升腾!
“走!”秃鹫低喝一声,带着手下如同受惊的兔子,迅速没入营地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营帐在烈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迅速坍塌。冲天的火光,与北方天际那片映红了半边夜空的黑鸦林大火遥相呼应,仿佛在为北狄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献上两朵盛大而绝望的死亡焰火。
而在那坍塌燃烧的营帐废墟深处,浓烟与烈焰暂时无法触及的角落阴影里。那具“阿古拉”的“尸体”,被烧焦的皮毛褥子覆盖了大半。一只苍白而稳定的手,却悄无声息地从“尸体”下方探出,极其隐蔽地、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地面一块看似寻常的、被烧得滚烫的石板。
石板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孤雁振翅般的、几乎被火焰吞噬的机簧弹动声。
营帐外,一只原本栖息在附近树梢、通体漆黑如墨的孤雁,赤红的眼珠在火光映照下闪过一丝异芒,悄无声息地振翅而起,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云州城的方向,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