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温水滋润了火烧般的喉咙。项易闭目喘息片刻,积攒着残存的力气,目光艰难地转向床边的石头。石头立刻单膝跪地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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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营中…如何…林豹…余孽…” 每说一字,胸腔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石头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夜不收的精准狠戾:“陈将军控盘铁桶,四门武库鸽房,飞鸟难渡。林豹死党刘疤瘌、王麻杆炸营夺门,被陈将军当众枭首悬辕门。余者皆伏,粮秣刘丙老狗欲焚账,被阿苏擒回,现囚于死牢。”
他眼中闪着寒光与兴奋:“世子,掘林豹狗窝,得黄货三百二十两,白货一千八百五十两,玉器若干,最要命的是那阴私账!林豹孝敬赵元培的每一笔黑叶子、漂没克扣、劫掠分成,时间、地点、经手人、送入赵府哪个门房,一笔笔记得门儿清。还有赵元培密令暗语抄本,寻衅除之,务求干净,铁证如山。”
项易听着,眼中冰寒锐芒如针尖一闪,旋即被剧痛虚弱覆盖。他喉头滚动,左手食指微动。
石头立刻附耳轻语。
“营…名…”项易的声音微弱却重若千钧,“叫镇…岳…?”
石头浑身剧震,眼中爆出星辰炸裂般的神采。“是的,鹰巢除名,王爷名此地永为镇岳前哨,属下已传令,插旗,正名。” 他起身快步至门口,对肃立的陈魁低语传达。
陈魁入内,抱拳铿锵:“世子,镇岳前哨旗号已立,虎魄左卫暂充骨架,营盘初稳。” 他虎目扫过项易惨状,忧色深沉:“然,赵元培香火账在手,乃双刃凶器,此獠经营日久,党羽遍布,必如毒蛇反噬,世子您…”
项崮笙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如渊,带着王者的决断,截断了陈魁的话:“赵元培,自有本王应对。他敢伸手,本王就敢剁了他的爪子!”
他目光落在项易脸上,深沉如海:“你只管养伤。这镇岳前哨,是你的刀,也是你的盾。如何握紧它,在赵元培的反扑和边关的风浪中站稳,是你接下来的功课。” 这话既是说给项易,也是定下基调——他不会直接插手,但会挡住来自赵元培最顶层的压力。
项易闭目喘息,积攒力量,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柴…留着…烧。赵元培…火…还不够旺…” 目光扫向窗外跪伏的降卒身影,“陷阵死士营,陈魁炼火炭要烫…”
陈魁眼神骤亮,瞬间明悟这借刀杀人、废物利用、反将一军的狠辣算计。“末将领命,定将这陷阵营,炼成能啃碎铁甲、烧穿敌阵的恶犬,炼成最烫手、最烧心的火炭,让赵元培引火烧身。”
项易目光转向石头,托付千钧:“夜…不收,你总掌耳目,仓鼠扩二。耗子洞挖深挖广。赵元培烧香,你看火…”
石头单膝跪地,捶胸低吼:“诺,谢世子信重,石头必效死力,仓鼠扩编二十,赵元培的香火飘到哪,耗子洞挖到哪。信鸽一只别想飞,保管让他的香火烧成燎原大火,反噬己身。”
项易目光最后投向墙角阴影:“阿苏…”
阴影无声蠕动,身影剥离。
“擢影牙总旗”项易声音几不可闻,“专司断喉拔钉护旗。择身白心韧耐黑者,授技悬赵元培头上影刀要快,要冷…”
阿苏无言,躬身,并指如刀在颈侧一划,动作凝练致命,杀意内敛如冰。身影淡去。
项崮笙看着儿子在重伤垂死之际,仍能如此环环相扣、狠辣周全地布下“镇岳”之局,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深藏的激赏。他沉声道:“好。耳目、利齿、尖刀、薪柴…这局,你布下了。剩下的,是生是死,是龙是虫,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转向云璃和王太医:“王妃,易儿需静养。太医,此处,交给陈魁。”
云璃万般不舍,泪眼婆娑,但在项崮笙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只能一步三回头,被侍女搀扶着离去。王太医留下详细医嘱和王府秘药后,也恭敬告退。
帐内只剩下陈魁和昏迷沉睡过去的项易。陈魁看着少年苍白如纸却眉宇间凝聚着不屈意志的脸庞,又望向窗外被肃杀笼罩的“镇岳前哨”,最后,目光仿佛穿透营帐,投向中军帅帐那毒蛇盘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