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崮笙眼中寒光凛冽:“好!守,要守得如铁桶一般。传,要传得天下皆知。他想躲在九重宫阙之后安稳地收取渔利,朕便把这滔天巨浪,也引到他脚下,立刻去办。”他轻轻拍了拍云璃的背说道:“璃儿,坚强起来,易儿还需要我们。”
云璃强忍悲痛,用力点了点头,抹去眼泪,眼中也闪过一丝南疆王妃应有的坚毅。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倒下。
帝都,九重宫阙深处。
项胤禛静坐于玄墨灵玉雕琢而成的龙榻之上,双目微阖,面容古井无波。殿内空旷而冰冷,唯有铜壶更漏单调的滴答声,以及那枚悬浮于他身前、幽光流转、正贪婪吞噬着从南方跨越虚空而来的磅礴暗红色气流的玄阴龙佩。
那暗红色的气流,充斥着疯狂的杀意、绝望的哀嚎、不甘的怨念。龙佩之上,那暗血色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游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没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有俯瞰众生般的绝对淡漠,以及一丝隐匿极深的、对力量的纯粹贪婪。他并未看向任何人,如同自言自语般低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与无情。
“惊惶的哀嚎,绝望的挣扎,沸腾的战意……真是悦耳的乐章,绝佳的资粮。”他轻轻抚摸着龙佩,感受着其中日益磅礴的力量,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朕那好堂孙,倒有几分项家血脉的烈性,竟真敢去闯葬神谷那龙潭虎穴。可惜,螳臂当车,徒增笑尔。不过,他这番挣扎,倒让这怨煞之气,多了几分不甘与愤懑,滋味更显醇厚。”
“项崮笙,此刻想必已是痛彻心扉,怒发冲冠了吧?很好,越是悲痛,越是愤怒,抵抗起来便越是激烈,产生的煞气便越是精纯。镇南军素称精锐,他们的忠勇之血,绝望之魂,乃是大补之物。”
他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落在了南方那片即将被血与火彻底吞噬的土地上。
“固守,散播消息?皆是徒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不过是垂死挣扎的点缀。这天下棋局,众生皆为子,而执棋者,唯有朕一人。尔等越是奋勇,便越是深陷朕之彀中,为朕贡献更多养料。”
“朝堂之上的那些暗流?呵,疥癣之疾。正好借此机会,看清谁忠谁奸,谁堪用,谁当诛。待朕神功大成之日,一并清算,倒也省事。”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笑意,那是对一切尽在掌握的绝对自信,是对众生情感的极致漠视。
“项崮笙,朕的好堂侄,尽管挣扎吧,尽管固守吧,将你南疆项家军的最后一滴血,都泼洒在那镇南关上吧。尔等的牺牲,将会是朕通往无上之境的……最坚实的台阶。”
“待到炉火纯青,煞气盈天之时,便是朕……亲手采摘这旷世硕果之刻。这万里江山,亿兆生灵,终将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宰。”
低沉而充满绝对掌控欲的话语,在冰冷空旷的大殿中缓缓消散,只剩下更漏无情的滴答,以及龙佩贪婪吞噬一切的细致画面。
镇南关外。
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正在蔓延,吞噬着所剩无几的光芒。那不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而是一股汹涌而来、扭曲疯狂的毁灭洪流,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污秽邪气,铺天盖地。
关墙之上,项崮笙玄甲森然,目光如万载寒冰,手中的镇岳刀铿然出鞘,雪亮的寒芒直指前方越来越近的黑色浪潮:“弩机准备,火油准备,符箭上弦,将士们,身后即是家园父母,今日,唯有死战,不退。”
身旁,玄稷羽扇轻挥,眼神锐利如鹰隼,清越的声音传遍四方:“诸君,谨记,彼辈虽狂,然终有力竭之时。吾辈身后,即是父母妻儿,今日,便以我血肉,铸南疆不破之关。”
残阳如血,将最后黯淡的光辉泼洒在下方汹涌而来的疯狂浪潮,以及关墙上林立的刀枪、冰冷的弩矢和无数双决死眼眸之上。
一名副将疾步来到项崮笙身边,低声禀报,面色沉重:“王爷,各处堡垒军士均已撤回,坚壁清野也已完成,但蛮族先锋速度太快,恐有部分边缘村落百姓未及完全入关……”
项崮笙面色铁青,握戟的手指又紧了几分,目光扫过远处那些隐约可见的、惊慌逃窜的小黑点,又看向那如海啸般压来的疯狂大军,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叹息:“关闸,绝不能因小失大,让敌军趁乱冲关。告诉儿郎们,记住今日之痛,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今日之仇,他日必百倍千倍奉还。”
“扬旗,死战……”
“吼!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压过了远处传来的疯狂咆哮,预示着这场注定惨烈无比、关乎存亡的攻防血战,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项崮笙目光如电,扫过城下越来越近的疯狂浪潮,对身边传令官沉声道:“告诉各段守将,依计行事,床弩符箭优先狙杀那些身上邪气最浓、看似头目或祭司者,打掉他们的眼睛。”
“得令!”
他又看向玄稷,压低声音:“先生,朝堂那边……”
玄稷目光深邃,望向帝都方向:“王爷放心,信已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出。此刻,想必已有忧国忧民的御史大夫,在御书房外跪候陛下了。”
项崮笙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好,且看我那位好堂叔,如何应对这来自前线和朝堂的双重问候,这南疆,不是他的炼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