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的命令,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开始转动,带动着整个景昌县高速运转起来。

而贾诩,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摆弄着一盘残局,偶尔抬头,朝着豫州的方向,露出一抹无人能懂的微笑。

豫州通往南方的官道上,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灰色长龙,正在缓慢蠕动。

这长龙,由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组成。他们曾经是豫州的农民、小贩、手工业者,但一场天灾,加上一场看不见的人祸,将他们的一切都剥夺殆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队伍里,一个叫张石头的中年汉子,正用一根破木棍,吃力地挑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箩筐。箩筐里,是他七岁的儿子,孩子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妻子跟在后面,怀里抱着更小的女儿,眼神空洞,麻木地跟着人流挪动脚步。

“爹……水……”箩筐里的孩子,发出蚊子般的呻吟。

张石头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干瘪的水囊,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倾斜。然而,一滴水也没能倒出来。他把水囊凑到自己干裂的嘴边,用力吸吮,也只能尝到一股皮革的腥味。

绝望,像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他抬头望去,队伍前后,都是和他一样绝望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秽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有人走着走着,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边的人甚至没有力气去多看一眼,只是绕开,继续往前。

在队伍的两侧,百十名官兵,骑着马,慢悠悠地“护送”着他们。这些官兵,是豫州地方卫所的士卒,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维持秩序”,防止灾民冲击府县。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驱赶一群牲口。

“走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在这里过年吗!”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挥舞着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马鞭抽在空气里,却像是抽在每个灾民的心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队伍停在一片荒野上歇脚。官兵们聚在一起,生起了篝火,架起了行军锅。锅里煮着白花花的大米,还扔进去了几块肉。很快,浓郁的肉香和米饭的香气,便霸道地飘散开来。

灾民们这边,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有的人在啃食树皮草根,有的人在煮一锅浑浊的泥水,更多的人,只是躺在地上,节省着最后一丝力气。

张石头的儿子,被那股肉香勾引得醒了过来,他挣扎着从箩筐里探出头,鼻子用力地嗅着,干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

“爹……肉……我想吃肉……”

张石头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他别过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官兵那边,已经开始吃饭了。他们用大碗盛着热气腾腾的肉粥,吃得呼噜作响,满嘴流油。那个满脸横肉的军官,甚至还从行囊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只金黄油亮的烧鸡。他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地咀嚼着,还不时地朝着灾民这边,投来轻蔑的目光。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一口口水。

紧接着,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饥饿的人群中此起彼伏。那香味,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挠着每一个人的肠胃,将他们腹中那头名为饥饿的野兽,彻底唤醒。

终于,一个饿红了眼的年轻人,再也无法忍受。他像一头发狂的野狗,嘶吼着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官兵的篝火,猛地冲了过去。

“吃的!给我吃的!”

他的行动,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抢啊!”

“跟他们拼了!”

数十个、上百个被饥饿逼到极限的灾民,嚎叫着,疯了一般地冲向那堆篝火。他们没有武器,唯一的武器,就是那份不顾一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