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生推开玻璃门,夜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疏影正倚着汉白玉栏杆远眺,湖蓝色旗袍被月光镀上一层银晕,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指间夹着半支未点燃的香烟,相机带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沈小姐。
顾家生故意踏出清脆的声响。
沈疏影转过身,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栏杆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顾团长也来躲清静?
眼尾那抹似曾相识的弧度让顾家生呼吸微滞,仿佛黑白胶片里的笑靥突然有了颜色。
被灌了三巡黄汤。
他解开风纪扣。
再待下去怕要耍酒疯了。
沈疏影忽然用钢笔帽抵着唇轻笑:
可您杯子里装的都是白水。
她指向宴会厅,水晶吊灯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举着香槟高谈阔论。
这些先生们怕是不知道,前线的士兵要轮流用同一个搪瓷缸喝雨水。
顾家生凝视她被月光描摹的侧脸轮廓,心中微动:
沈小姐倒是观察入微。
钢笔尾端在记事本上敲出细碎节奏,沈疏影突然指向某页:
您看这个……
听说今晚的苏格兰威士忌是专机运来的,可第三战区医院上周还缺少医用酒精。
远处传来《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混着玻璃杯碰撞的脆响。顾家生透过落地窗看见某位佩戴少将领章的胖子,正用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拍打侍应生的脸.........
战地条件确实...
话音未落,鎏金座钟突然敲响九下。顾家生看清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国府宴会之见闻....
玻璃门猛地被撞开,王处长踉跄着扑来,领带沾着红酒渍:
顾团长!史密斯先生等着听您讲...讲罗店的战事...
他打了个酒嗝,美国记者说..想听您亲自讲解.....
顾家生借着扶他的动作拉开距离:沈小姐,失陪。
沈疏影明媚一笑,点了点头:
“顾团长请便!”
宴会厅里,留声机已换上《夜上海》。喝醉的军官们正用香槟浇灌冰雕,水流冲刷着还我河山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