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陈墨立于书房案前,指尖划过名册上一个个名字。昨夜那只信鸽已被截下,竹管中的密信落入千机阁手中,内容尚未破译,但方向已明——城西,李氏旧宅附近。他未动声色,只命人将那名刺青铁匠暂押工坊偏院,不得与外人接触。
他翻开毕业学子的考评记录,一页页翻过,朱笔轻点。有人实操精湛却屡次追问淬火秘温,有人笔记详尽但从不记录合金比例。他在“赵九章”三字旁停顿片刻,此人三月来从未缺席晨课,每次实训后必自行复核模具尺寸,且在一次轴孔校准测试中主动指出教师范例偏差半分。陈墨落笔,圈定其名。
柳如烟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叠铜牌。“楚红袖刚送来,每块都嵌了磷纸夹层,编号与档案对应。”她将铜牌置于案上,金属冷光映着窗纸。
“今日典礼,这些人必须到场。”陈墨将十份名录递出,“名单之外,暂不授牌。”
柳如烟点头,转身欲走,又被唤住。“通知苏婉娘,教育基金账目今日起独立列册,她若愿监审,随时候命。”
半个时辰后,冶铁学堂前空地已聚满学子。青布短打,肩挎工具包,人人胸前别着学籍木牌。三乡铁匠行会的几位老匠人坐在前排,眉头微皱,低声议论。盐场管事与几位商行掌柜依次落座,目光扫过台下,带着审视。
陈墨缓步登台,未发一言,先展开一卷图纸——曲辕犁全件分解图。他指向犁壁弧度处,“上月三乡直售点共售出四十七具此犁,农户反馈翻土深度均达六寸以上,较旧犁提升三成。”又展第二卷,“筒车轴承偏差召回事件已结案,李记作坊查封,主事待查。凡申报工坊,若以劣充优,永不录用。”
台下一片静默。
他合上图纸,从袖中取出那袋金穗稻种子,倒于掌心。“这稻种,三年前我在田里一株株选出来。它不怕涝,抗虫害,亩产多出两石。今日在座诸位,每人领三粒。不是当纪念,是当任务——你们去的地方,若能种活一亩,便有立足之本。”
台下有人抬头,眼中发亮。
“你们学的不是打铁。”陈墨声音渐沉,“是让百姓少流汗,多收粮。是让一具筒车多转三天,让一口铁锅多用五年。有人骂你们不读圣贤书,可圣贤书里,写着‘民为邦本’四个字。”
他抬手,柳如烟捧着铜牌上前。第一块递到赵九章手中。铜牌刻其姓名、专长“轴件精铸”,下方压着陈氏工坊火漆印。背面微凹,暗藏编号。
“持此牌者,可优先承接官府工务,申请低息贷款,调阅非密级技术图样。”陈墨宣布,“三年内,凡业绩达标者,可荐入总管署任职。”
十名学子依次登台,接过铜牌。台下掌声渐起,起初零落,后成一片。老匠人们不再言语,有人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