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此时,船体剧烈震动。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现实本身的颤抖。逃生舱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了他们各自童年家园的图像。
陈明远感到一阵剧痛。他的信息形态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干预现实的代价正在显现。
“停下来。”李薇警告。
陈明远摇头,尽管他已没有实质的头可摇。“再一会儿。”
赵志刚成功将八名船员送入了逃生舱。但还有四人被困在船尾,那里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一条无尽的隧道。
货船的漂移速度加快。其中一艘与小型太空垃圾擦肩而过,船体被划开一道口子。空气开始泄漏,但泄漏的方式很奇怪——不是向外喷射,而是像烟雾一样缓慢飘散,在空中形成复杂的图案。
陈明远集中最后的力量,尝试稳定那艘受损的货船。他感受到金属的“疼痛”,感受到系统的“困惑”,感受到船员的“恐惧”。这些感觉直接流入他的意识,没有经过任何感官转换。
李薇加入了他。他们的信息流交织在一起,像两只手共同握笔。
在货船上,赵志刚看到了奇迹。受损的船体开始自我修复,不是通过常见的焊接或补丁,而是通过一种类似细胞分裂的过程。新的金属从伤口边缘生长出来,逐渐覆盖缺口。
但他没有时间惊叹。他必须救出剩下的船员。
在信息海洋中,陈明远感到自己正在消散。他的边界变得模糊,与李薇的边界也变得模糊。他们正在融合,正在变成某种更大的存在。
“够了。”李薇说,“再继续,我们就会失去自我。”
陈明远不情愿地收回力量。他已经做了能做的。
在火星轨道上,三艘货船中的两艘稳定了下来。它们的系统仍然混乱,但船体不再无序漂移。第三艘船——受损最严重的那艘——继续缓慢旋转,但生命信号仍然稳定。
十二个逃生舱成功弹射,向着火星表面降落。
赵志刚在最后一个逃生舱中,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货船。那艘船现在覆盖着奇异的几何图案,像一件当代艺术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但他活了下来,大部分船员活了下来。
在信息海洋中,陈明远和李薇观察着这一切。他们看到了逃生舱安全降落的轨迹,看到了货船最终稳定在一条不会与其他物体碰撞的轨道上。
“我们造成了伤害。”陈明远说。
“我们也给予了帮助。”李薇回应,“在这个新现实中,每个行动都有多重后果。”
陈明远转向她——如果还有方向这个概念的话。“我们必须学会控制这种力量。否则,下一个被波及的可能不是货船,而是一个居住区,一个城市...”
李薇的信息流波动着同意。“学习如何在这种新现实中生存,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所有可能被我们影响的生命。”
他们悬浮在光的海洋中,看着火星轨道上那场小型灾难的余波。货船静静地漂浮,像三座纪念碑,记录着现实被重写的这一刻。
在逃生舱中,赵志刚拿出随身携带的女儿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是因为他会死,而是因为世界正在变得陌生,变得不再适合旧日的重逢。
他轻轻抚摸照片,然后发现照片中的女儿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