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宇呆呆地望着高台。
那滴完美的药液,那神圣的金色光焰,那遗世独立的身影……一幕幕,都像最锋利的刻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雕琢着两个字——后悔。
他终于明白,在药材铺门口,她那看死人般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是怨恨,也不是愤怒。
那是漠然。
是一个已经站在云端之上的存在,对于地面上那些蝇营狗苟的、无聊纷争的、彻底的漠视。
他退婚,他在新欢面前炫耀,他在比试中看她的笑话……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能够伤害到她,能够彰显自己的优越。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看客。
他失去的,不是一个天才未婚妻。
他失去的,是一个他连仰望其背影的资格,都没有的……整个世界。
这股认知带来的痛苦,远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来得猛烈。它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空洞的、无边无际的钝痛,仿佛他整个人的灵魂,都被从中挖走了一块。
评审席上,几位评委已经完全失态,他们围在一起,用颤抖的声音激烈地讨论着,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世界观的震撼。
唯有墨老,他没有说话。
从最初的失声惊呼之后,他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凌云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激动,有狂喜,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丹道的另一种可能,看到了那条只存在于最古老典籍中的,通往神境的道路。
他这一生,困于瓶颈数十年,早已心如死灰,只想着为公会培养几个后辈,便算了此残生。
可今天,他看到了希望。
那希望,就在眼前。
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
在全场数万人的注视下,这位在青阳城地位尊崇、德高望重的炼丹师公会会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走评审席的台阶,而是不顾身份地,直接从一米多高的评审台上,一步跃下。
他的动作有些踉跄,落地时甚至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但他毫不在意。他整理了一下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袍,然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个创造了神迹的少女,走了过去。
整个广场,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失态的老者身上。
他们看着他穿过人群,走上高台,一直走到凌云溪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中,墨老对着那个戴着斗笠的少女,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一生都未曾轻易弯下的,高傲的腰。